================= 书名:傻子痞子 作者:五十开 一个是人人畏而远之的混混,一个是脾气差占有欲强的傻子, 他们相依为命,爱入骨髓。 痞子受宠傻子攻,温馨治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嘉,肖城 ┃ 配角: ┃ 其它: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449768   ☆、第一章   细雨纷纷的一天中午,街道上没什么人。   一个满脸污黑的半大小子躲在墙边避雨,阴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件军绿的破布衣衫,短了一截的裤子和看不出本色的球鞋中间,露出了同样污黑的脚踝。   此刻,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面食店外边,摆放在玻璃柜里的油酥烧饼。   想吃!哪怕挨顿打!   虽然上次被面食店胖老板挥着扫帚追了半天,可他那一天没进过干粮的肚子已经响起了战鼓声,再想想咬下那一口烧饼的滋味,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人一步跨进雨中,迅速跑到了玻璃柜侧面,此刻四下无人,正是顺走烧饼然后溜掉的好时机。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玻璃柜,不客气地抓了四五个还有些烫手的烧饼,揣进怀里就想跑。   终于能吃顿热乎的了!     正想得美,一转身,跟人撞了个满怀。     啪!烧饼掉了一地。     “操!”     来不及看是哪个眼瞎的坏了他的好事,肖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掉进泥里的烧饼想逃。   谁知还没等迈步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肖城心一颤,条件反射地护住了头,他以为是胖老板发现了他。     等了半天,预想中的拳头巴掌没落下来,只是被人紧紧地拽着衣服不松。   肖城小心地从手臂中露出眼睛,回头看了眼拽他的人。   这便是肖城见齐嘉的第一眼。     跟他差不多的个子,比他胖一些,因为他自己实在跟骨头架子相去不远。而给肖城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齐嘉那时候看他的眼神。   里面没有他常常在别人那里看到的厌恶,躲避或者嫌弃。干干净净的眼白,漆黑的眼珠,全是最原始的样子,不染杂陈。     可惜,直到后来肖城才领略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齐嘉的脾气和他那温柔的长相完全是两种极致背道而驰。   他不得不说,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齐嘉拽着肖城的衣服,见他回头看自己了,才指着烧饼说道“脏了,不能吃。”   肖城听了差点背过气去。我还不知道脏了不能吃,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早就跑回桥洞吃个饱了。   再说,有话说话,你老拽着我算怎么回事。     “我给你,买新的。”男孩说得一脸诚恳。     肖城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连摇头,心想只要你肯松个手,我就念你八辈子的好了。   谁知,男孩根本不理会肖城,嗓门一开,叫了一声“胖叔!”     肖城顿时腿软了,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那副“身经百战”的身板,在他面前不太好用。   这时候,从屋里传来了胖老板的声音。   肖城心一凉,看来今天背字当头,吃不着饭还得白挨顿打。     果然,前一刻还冲齐嘉乐颠颠的胖老板,见了他旁边的肖城,顿时横眉竖目起来,“小兔崽子还敢来?!”   “胖叔,我要六个。”齐嘉打断胖老板说道。   胖老板一边做生意一边警惕地盯着肖城,眼睛直往外飞刀子。   肖城趁齐嘉掏钱的时候,一把挣脱开他的手,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身后是胖老板的骂声“再敢来打断你的狗腿!”。   一天没正经吃东西,别说跑了,光站着腿都打颤,肖城坚持着到了桥洞,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躺在草甸子上乐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已经凉透的烧饼。   这么多,够吃两天了。     肖城拿出一个,把剩下的用布包好,藏在了草甸下面。     这个老窝,是他进城以后,一点一点搭出来的。别看只是个桥下多出来的洞,却是肖城从无数竞争者中赢来的,代价是一条腿瘸了仨月。   里面都是他从垃圾堆捡来的“宝物”,俨然是一个家的规模,就是冬天的时候太冷了点。   肖城把烧饼上沾了泥的地方拍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没一会就消灭干净了。   他把布帘子拉开,外面还在下着小雨,看来是不能出去干活了,不然生病会很麻烦。   他拿出个破盆放在雨里接水,又找出一条毛巾投了投,拧干,擦脸。   几个回合下来,原本乌漆墨黑的脸有了肤色,五官也渐渐清晰。   当肖城又一次擦完脸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吓抽过去。   又!是!他!   “终于找到你了!”齐嘉站在桥洞外面,一脸的雨水,伞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肖城看着他那一脸欠抽的惊喜表情,欲哭无泪。   齐嘉自顾自地伸出胳膊递给他一个油纸包,“给你,烧饼。”   肖城在心里啊?了一声,没等他接,外面的人又上前一步将烧饼塞进他怀里。然后像做了多成功的事一样,站在那傻呵呵地笑了半天,才转身走了。   肖城两手捧着油纸包,还是热乎的,望着那个走远的身影想,追这么远,就是为了赔他的烧饼?   肖城抱着油纸包,目送着那个背影,发现那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刚才情况紧张,并没注意到他原来是个瘸子。   腿脚不利索还能顶着雨追这么远找到他,不会是残奥的运动员吧,肖城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那人步履蹒跚地走着,眼看要出肖城的视线了,没想到下一秒就摔了个完美的平地狗吃屎。   肖城努力抿着嘴,眉毛都快抖出眉皮屑了,不能笑!他不是这么不厚道的人!   那人摔倒以后,像个弹簧一样马上站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很丢脸,先背着肖城挠了挠头发,然后又转过身来冲肖城扬起了尴尬的笑脸。   肖城一脸没看到刚才那一幕的淡然表情,在雨中对他挥了挥手,得到了那人热烈的回应。   等彻底看不见齐嘉了,肖城才回到窝里好好安置自己的粮食。   天人交战了一番后他又吃了两个齐嘉给他的热烧饼,心想着,吃完这一顿饱饭,明天凌晨好有力气干大活。   所谓的干大活就是扒货车,这是一个考验技术,胆量以及团伙精神的活儿,好处和风险成正比。   说白了,如果你没两下子,就不要打货车的主意,否则被抓包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逃跑。   肖城作年为资深的货车扒手,是从来不跟别人合作的,在他这儿,事成了东西全归我一个人,事不成我拿起腿火箭也追不上,其他的都是累赘。   小雨下到后半夜,肖城吃饱睡足,掐准时间,准备出门。他要徒步跑到郊外,在笔直的油漆公路两旁找到据点。等到凌晨4点左右,司机和跟车师傅最疲劳的时候下手。   不过,这事还需要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运气。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货车上都装着能倒卖钱的东西,也并不是所有的卡车都适合“攀登”,只有那种缓慢匀速的微卡才最容易得手。   肖城沿着公路两旁泥泞的土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终于在一个洼地趴了下来。   四周非常安静,路灯不敬业地打着光,有几个灯泡被打碎了一直没修的干脆罢着工,时不时有夜车驶过,带起一片风尘。   远远开过来一辆车,肖城眼睛亮了。   车慢慢靠近,他紧紧盯着目标,身子越趴越低,最后当车从他眼前开过的时候,他跨了出去,与此同时,一个箱子从卡车上掉下来,正落在他跟前。   什么情况?货物自己掉下来了?肖城太不习惯这种不劳而获,站那半天没动弹,都忘了躲避货车的后视镜。   车走远了,他蹲下身,没等准备开箱子的手伸出去,后背就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   “哪个傻逼抢我们东西?”   这一脚直接把骨瘦如柴且毫无防备的肖城踹了个跟头,此刻造型跟下午那个平地摔跤的瘸子如出一辙。要不说人得厚道呢,不然天道轮回可不是闹着玩的。   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肖城回头,果然看到了三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半大小子。显然,最前面那个横眉竖目掐着腰的大高个就是刚才踹他的凶手。   “你们的东西?上户口了吗?!”肖城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大高个一个盖头劈,他身后的两个人马上反应过来,出拳的出拳,伸腿的伸腿,四个人乱作一团。   三打一优势很明显,但一轮下来看看四个人的伤,反而是那三个人脸上的颜色更热闹些。   “呦!这么热闹啊?”这时又来了一个人。   “汉初你可来了!这小子下手忒他妈狠了!”   那人应该就是从卡车上扔箱子那个,高个子见了他跟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妈似的,告起了状。   叫汉初的人上下打量了肖城一番,说道,“哥们,要不单挑?”   “跟你?”这个人比其他三个长得顺溜,就是那一脸坏笑让肖城看了不舒服。   一眼看上去,周汉初有十足的把握一招就把那个骨头架子掀翻在地,可当肖城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凌厉,清晰地流露出四个大字,我!要!箱!子!   “你赢了我,箱子归你。”   没再多言,肖城挥起拳头照着周汉初的脑袋一通轰炸,周汉初弯腰躲过,再起身一个膝盖顶在肖城的小腹上,听到他一声闷哼,想再来一击,不料脚下被人扫了一下,重心不稳倒了下去,肖城迅速压了上去,专挑要害猛攻。   高个子和另外两个人急忙涌上来,肖城管不了那么多,抓住高个的双手,狠命地往上掰,足有要掰折的架势,高个的惨叫都变了调,无论另外两个人怎么打,肖城都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被牵制住的周汉初憋足了劲从肖城的双腿下面解脱出来,刚站直就狂踢肖城的脑袋,“给我放手!”   连踢了几下,周汉初觉得肖城的眼睛都有点涣散了,却始终死命地掰着高个的手,不就是一箱吃的吗?他还不要命了?!   “我让你放手!”周汉初用力扇了他一巴掌,“箱子归你了!快放手!”   这话犹如咒语一般,肖城一听就松开了高个,随后就直直地栽了下去,好半天没起来。   高个和另外两个人见他不动了,都要上去补几下出出气,被周汉初拦下了。“你们他妈懂什么叫单挑吗?!操!”   他走到肖城跟前,“小子,没事吧?”   “没事,有点晕。”声音闷闷的,不过可以肯定他不是晕过去了。“留下箱子。”   周汉初听了有点哭笑不得,还没见过这么认吃不认命的,“你打架够狠得啊,招招下死手啊。”   肖城稍微抬起一点头,还是觉得难受,就又跪回去了。   “我叫周汉初,你呢?”   “肖城。”   “肖城?”周汉初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你是肖城?”   高个子他们听了也露出了意外的眼神,不过并没像周汉初那样眉飞色舞。   “听说你跟贺老疤那帮人干过架?还咬掉了他手下的一只耳朵?”   “半只。”肖城咳嗽了一声。   “我操!真他妈是你啊!牛逼啊小子!”周汉初跟取了真经的和尚似的,把肖城的脑袋当佛头,抱着不撒手。   “你松开我。”刚才踢了自己好几脚的仇肖城已经记下了,要不是现在晕的厉害,他一定会马上讨回来。   “小子,加入我们吧!我们也挺厉害的!”确切的说是我们的老子很厉害。   “你,”肖城扒拉开周汉初的紧箍“放开我!”   被拒绝的周汉初脸上有点挂不住,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从小到大还没谁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你到底要不要来?”   肖城没理他的胡搅蛮缠,既然不晕了,得赶紧把箱子放到拉杆车上,免得再生变故。   “汉初,咱们得走了,一会我妈该起来查岗了。”高个催促道。   “是啊汉初,别管他了。”两个矮子也应和道。   周汉初被肖城漠视的态度气的牙都快咬碎了,“不加入我们,你休想拿走箱子!大鑫,给砸了!”   肖城一听要砸箱子,马上有了反应,他刚才费了半天劲才把箱子拖到路边,已经看见了里面装的是鱼肉罐头,如果这时候有人不让他拿走箱子,他真的会跟他拼命。   高个子大鑫扑过去的时候,肖城抡起了放在泥里的拉杆车,毕竟是铁做的,挨一下子绝对不好受。   大鑫和另外两个矮子都不敢上前,周汉初却来者不拒,挨了第一下之后就抓住了拉杆,跟肖城两个人撕扯起来。   周汉初仗着自己腿长,直接飞起一脚,把肖城踹到了地上。   他本想再用拉杆车砸过去,可停顿了一下又恼火地把车扔出去老远,换成自己欺身上去,两手按着底下那个不老实的人,恶狠狠地问他“你到底来不来?!!”   肖城拼命挣着双腿,想把周汉初颠下去,哪想周汉初得不到答案,气急了竟然让人按着他的手,拿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啊——”肖城急促地惨叫了一声,随后立刻闭上了嘴,牙齿咬得紧紧的,两眼瞪着那个施暴的人。   周汉初被这么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意让他加入,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汉初,算了,别管他了”大鑫见两个人都红了眼,尤其是周汉初,平时都是不出声的坏,这么跟人大吼大叫地杠上有点不像他。   周汉初推开抓着肖城手的那个矮子,看到了自己造的孽,肖城的食指血肉模糊,不知道骨头是不是也被砸碎了。   他像只炸了毛的鸡一样从肖城身上起来,肖城还在瞪着他,他也没有躲避,“小子,给爷等着!”   撂完狠话,周汉初也忘了要砸箱子的事,四个人开着一辆吉普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篇新文。 还是我最爱的美攻VS痞子受,不同的是这次的小攻是个傻子(真傻)。 小天使们收藏,留言多多益善。 你们的想法我都会认真看的,作为我前进的动力和支撑。鞠躬。   ☆、第二章   肖城在地上躺了一会,隐约听到远处有车开过来,他强忍着昏睡过去的欲望和浑身的酸痛,把箱子绑在了拉杆车上,缓慢地往城里走。   刚开始他的左手一直滴着血,渐渐地伤口干涸了,再后来他浑身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完全靠着意志力挪着脚步。   最后终于到了北桥的老窝,来不及把箱子藏好肖城就在草甸子上缩成了一团,脑子里不断提醒着自己,歇一会要起来收箱子,可是眼皮像灌了铅一样,一闭上就没力气张开了。   “小城!不要哭,不要出去……”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模样,可是好困,睁不开。   “你疯了!!!”是谁在吵。   “啊——”又是谁在尖叫……   肖城难过得捂住耳朵,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他被黑暗包围着,耳边充斥着争吵声,他们是谁,我在哪儿?   “小城,小城,小城……”   一个急促的呼吸,肖城终于睁开了眼睛。   “咦?醒啦!”   一张干净的脸放大在他眼前,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肖城条件反射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被打的人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满了委屈,“你打人!”   “你吓人!”做了噩梦一睁眼看见两个大黑眼球盯着自己转来转去的,搁谁都得吓死。   齐嘉捂着脸,气的脖子都红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嘴,干脆一跺脚,“坏人!”骂完转身跑了。   肖城这一巴掌下去也把自己打得浑身酸痛,估计是一觉醒来,精神松懈,之前的伤开始找上来了。尤其是左手的食指,疼得钻心。   勉强用臂肘支撑自己坐起来,肖城活动了一下,胳膊腿都挺灵活,没有骨折,就是那只手,得赶紧看看还能不能保住。   晚上的时候拿两个鱼罐头去好了。   对了!罐头!肖城心里咯噔一下,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睡了这么久,不知道东西还在不在。   他在窝里翻找了半天,拢共屁大点地方,一眼就能看得过来,可是肖城还是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箱子竟然没在里面。   他有点着急,踉跄着走出老窝,竟然看到那个傻子蹲在外面,正捣鼓着他的箱子。   “你!”肖城快步走过去,想夺回箱子,奈何浑身无力,只能嘴上先示威,“把箱子还我!”   齐嘉一点没被吓住,还振振有词“坏人打我,我不给你!”   肖城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是个傻子,他这到底走的什么背字!   “不是,你听我说……”肖城试图哄骗他。   “我不听!!”打死肖城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傻子是如此有魄力的人,说完就拖着箱子,一甩胳膊轮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咕咚,箱子进了河里。   这一连串动作已经把肖城看愣了,这回他彻底领略了杜悦楠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急火攻心是个什么滋味。   “你这个死疯子!臭傻子!”   齐嘉最讨厌别人骂他傻子,可他还没来得及回嘴,就看到肖城一个猛子跳进了河水里,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盯着河面。   过了半天,肖城也没出来,他有点着急,又不会游泳,只能站在岸上跺脚,把刚才没骂回去的话全说出来了。   “你才是傻子,你才臭!坏人!”抹了抹鼻涕又接着絮叨“臭傻子,坏人,怎么还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水面上起了水泡,紧接着一个脑袋浮出水面。   齐嘉高兴地赶紧跑过去,完全忘了自己跟他的“深仇大恨”。   肖城被齐嘉拖了上来,手里攥着一个罐头。   “傻子,背我去国安门诊。”肖城说一句话喘三口气,下一秒就能晕过去的架势绝对够唬人了。   傻子慌得不行,“我背你去,你别死,你别死啊。”背上肖城,脚上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跑起来。   肖城迷迷糊糊还不忘调侃一句“原来你不是残奥的啊,腿脚挺利索的。”   齐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到了医院背着他进屋四处找大夫。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迎面走了过来。   “哎哎哎!你干嘛的?”   齐嘉紧跑过去,“大夫,看病!看病!”   小姑娘往他后背一打量,眉头越皱越紧,“别出声音,跟我来。”   齐嘉跟着姑娘到了后院,拐了两个弯,总算进了一间屋子。   “把他放床上。”姑娘一边指示,一边从橱柜里拿各种药瓶往推车上放,动作那叫一个娴熟。   “他怎么回事?”   “跳河。”齐嘉认真地回答。   “这一身伤怎么回事?”   “不知道。”   “行了,你出去等吧。”   “那他……”   “他没事,好了会叫你的。”   齐嘉不敢再多问,怕耽误了医生治病,赶紧出去了,虽然他很想呆在那里看着肖城。   肖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感觉浑身舒爽多了,唯一的不舒服就是肚子饿,昨天回到老窝以后就没吃过东西。   “傻子?”肖城叫了两声没人回应,就掀开碎花被子,下地找人。   “醒了?”杜悦楠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拎着豆浆油条。   “你爸没在啊?”肖城在桌子上铺了张报纸,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出诊了。算你走运。”杜悦楠答道。   “谢了啊。”肖城咬了口油条,笑着说道,“我这手……”   “指甲脱了,别的没事。”杜悦楠一口吃的也没动,就坐在旁边盯着肖城看。   “姐,你还让我吃饭不,看得我浑身发毛。”肖城知道杜悦楠的意思,她是怪他又打架了。   “你还有怕人的时候?”杜悦楠比肖城大六岁,年龄上是绝对的大姐姐,可是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他瞒着父亲给肖城免费看病,隔三差五送吃送穿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做这些事的。   “姐,背我来的那个傻子呢?哇,还有茄夹,你可真是我亲姐。”肖城豪没形象地吃着,弄得满手的都是油。   “你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拉倒吧,我克星还差不多。自打遇上他,光倒大霉了。”肖城用缠着纱布的左手比划了一下身上的伤,摇了摇头。   “我看他挺关心你的,昨晚守了你半天才走呢。”   “那是他该我的”傻归傻,良心倒还没坏,肖城心想。   吃饱喝得,杜悦楠又拿了一袋吃的给肖城带走了。   回到诊室,她悄悄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罐头,想到那个人意识不清的时候还不忘说那么一句话,杜悦楠把脸埋在罐头上,偷偷地笑了。   “姐,就捞回这一盒,给你吃。”   下了两天的雨,今天总算放了大晴,肖城心情不错,虽然大烧过后身体还有点发虚,但是只要肚子能填饱,任何困难打不倒。   走在桥上,肖城老远就看见河岸边上站着个人,跃跃欲试地想下水,又每次折回去,那副蠢样子相当可爱。   “傻子,你干嘛呢?”肖城站在齐嘉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齐嘉转过身来看到是他,脸上尽是惊喜,张开双臂来了个严丝合缝的拥抱,“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   “少他妈咒我!”肖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厌恶地往后退了退,生怕再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走背字。“你在这干嘛呢?”   “你教我游泳。”齐嘉没看出肖城对他的嫌弃,又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   “你不会游?”   “恩。”齐嘉看上去很为这事苦恼,眉心中间鼓着两个小包,还在使劲皱着眉。   “不会游你在这摆半天架势干嘛,拍电影呢!”   肖城实在懒得理会他,甩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我,我是想把你的箱子拿回来。”齐嘉见他要走,着急地扑上去,从背后一把将肖城抱住。   肖城素来反感与人碰触,更何况是被这个让他没有半点好印象的傻子抱着。   他挣扎了半天,奈何那傻子力大过人,怕他跑了似的死死勒着他。这让肖城更火大了,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   “行行行,你先放开我,我才能教你啊。”   傻子听了,果然放开了手臂,认真地盯着他。   “你先站到河边去。”肖城站在原地指挥他。   “再往边上走走。”   齐嘉听话地又往边上挪了挪脚,动作非常小,整个人僵硬地绷在一起。   肖城一个助跑,“下去吧!”随着噗通一声,齐嘉被踹进了河里。   虽然这两天下的雨让河水深了不少,但齐嘉的个子只要站直了是不会淹到的。   问题在于他到了水里,整个搞出了喷泉的效果,一通乱扑腾之后,就沉了下去。   肖城面无表情地坐在岸边观赏河里的人,看到他死命挣扎的样子心里痛快了不少。傻子快不行的时候,肖城扔了个轮胎下去,“抓住!”   可事实证明,肖城实在高估了他。   轮胎就在眼前,但齐嘉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口腔里,鼻子里充斥着淤泥和沙子,窒息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肖城见势不好,想也没想就跳到河里,百米冲刺的速度游到齐嘉那,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胸部将他拉出水面,另一只胳膊拼命划水,往岸上游去。   “我□□这个傻子,少给我装!”   肖城将齐嘉平放在地上,先趴在他心脏的位置听了一下,又上移听了一下呼吸。紧接着解开他的上衣领,托起他的下巴,捏住鼻孔,深吸一口气,然后往他嘴里缓缓吹气。   肖城用眼睛余光注意齐嘉的胸腹部,见他胸部有起来时,放松鼻孔,并且用手压他的胸部帮助他呼吸。有规律地持续了一会,齐嘉的呼吸渐渐平稳有力。   肖城迅速将他翻身过去,将他俯卧在自己曲起来的大腿上,迫使吸入呼吸道和胃内的水流出来。   倒过来的齐嘉反应很大,一直向外呕着,难受程度可见一斑。   大概一分钟左右,肖城抱着齐嘉的头将他重新平躺着放在了地上,自己也松了口气。   齐嘉咳了一阵后,头一歪,看着肖城笑了。刘海贴在额头上,像他的眼珠一样,黑白分明。   “还他妈笑,没淹死不甘心,想让我抽死你吗!”肖城身上有口子的地方开始丝丝儿地疼,河水里什么脏物都有,估计又要感染,真是自作虐不可活。   “我扔了你的箱子,跟你说对不起。你把我踢下水,也要说对不起。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还能继续做朋友。”   什么逻辑?强买强卖?可是为什么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肖城见他没事了,自己起身回了老窝,翻出杜悦楠给他的一堆药,拧开碘酒瓶开始擦药。   擦到一半,傻子跟了进来,闻了闻自己,撅起了嘴。   “我也要擦药。”傻子说道。   “你擦什么?”   傻子献宝一样地撸起裤管,让肖城看自己的伤口。只见他膝盖上缠着的湿漉漉的纱布上,渗出很多红色。   “你这……”肖城叹口气,拿着碘酒凑到傻子旁边,慢慢地绕开他的纱布,“磕的?”   “恩!那天追你,你跑得太快,我没看路,就摔了。”傻子一副炫耀的口气,抬起腿配合肖城的动作,“还挨了妈妈一顿骂。”   难怪那天走路一瘸一拐的。   纱布解下来,膝盖上硬币大小的血口子映入眼帘,肖城皱了一下眉,小心地用棉球擦拭着伤口周围。   “恩……”   肖城被齐嘉这一声意味不明的□□弄得停了手,“疼?”   齐嘉笑了笑,“又疼又痒。”   肖城完全感同身受,因为此刻他的左手也是又疼又痒。   给齐嘉和自己擦完药,肖城把湿衣服全脱了下来,在帘子外的小缸里舀了半盆水,擦身子。   齐嘉见他脱了,非常主动地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胸脯一抬,等着肖城给他擦。      ☆、第三章   肖城快速地收拾完自己,找了身干衣服换上了。回身一看,差点一口吐沫呛死自己。   “你!”   齐嘉还在挺着胸脯等他,只是……   只是有必要把内裤也脱光吗???   十六岁的半大小子身体已经发育成形,怎么说也不能像小孩那样不用遮掩。   可他就那么毫不避讳地白花花地坐在那了,让人哭笑不得。   “先把这个穿上!”肖城一共就三条裤衩,还都穿成了渔网,除了前面基本都露着窟窿,他找出最后一条甩给那个把鸡鸡晾在外面的傻子,催他快穿。   “我不要!”傻子状若嫌弃地把裤衩扔回去。   “什么?”   “你的,我不要!”   “你!”肖城以为他嫌弃自己穿过了,就拽过被子说道“那先盖上这个总行了吧。”   齐嘉看了看那个快能打铁的破被,无情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干嘛?!”肖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揍他。   “你把我的衣服洗了,吹干!”   肖城这么多年跟很多不讲理的人打过交道,但像眼前这种“我就是道理”的还真是头一回碰见。   “爱他妈穿不穿,滚出去!”肖城把盆一摔,抓起傻子的胳膊就往外拉,连同他那一身湿衣服一块扔了出去。   齐嘉就那样赤条条地站在了朗朗乾坤下。   这是肖城今天犯得第二个错误。   他以为傻子也是有羞耻心的,没有衣服穿的齐嘉一定会抱着湿衣服跑回来,然后老老实实穿他的脏衣服。   然而,等了半天,外面都没有动静。   肖城按捺不住,出了老窝,竟然看到齐嘉光着蹲在不远处,挥动衣服,试图甩干。   齐嘉肤色白,在阳光下更显得透白,尤其是……那两个肉乎乎的屁股蛋……   肖城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走到他跟前,面对着他,阳光刺得他不得不眯着眼睛,“你快进屋去吧,我帮你把衣服挂起来,干得快。”   傻子噘着嘴。   “哎呦,你可真是爷!”肖城绕到齐嘉身后,双手插进腋下,把他抱了起来,一路拖回桥洞。   傻子就那么潇洒地往草甸子上一坐,看得肖城心里直嘀咕,也不怕扎着蛋,顺手把被子铺在了草甸上。   肖城又出去把他的湿衣服捡起来,搭在外面的铁丝上,搭衣服之前把外面的铁丝用毛巾上上下下撸了几遍,生怕铁丝上的东西弄脏了衣服,那个有洁癖的傻子又该闹了。   衣服晾到一半,桥上有人喊了一声肖城,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桥上的人转眼跑到了桥洞这儿,就看到肖城慌慌张张地在拉帘子。   “你小子藏什么宝贝玩意儿呢?”   “你怎么来了?”   “你这什么态度,懂不懂尊师重道!”严冬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象征性地往肖城脑袋上比划了一下。   “今天周日了?”不上学不上班的浪子怎会记得今天该补习了。   “我可是跟我妹斗智斗勇了很久才逃出来的,你能给点喜悦的表情吗。”   “哇~严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肖城努力把眼睛撑成圆形,内双都被眼皮盖住了。   严冬白了他一眼,随后看见了他缠着纱布的手,皱了眉,“新伤?”   “恩。”   “……上次跟你说的煤厂,你到底去不去?”严冬因为这事已经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很多回,但都被拒绝了。   去煤厂拉煤虽然累,可好歹稳定,能保证每顿有饭吃,总好过整天拿拳头当饭吃的日子,他真真搞不明白肖城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   “不了,小冬。以后这事也别再提了。”   严冬心里憋着火,他对肖城有满腔的热情,哪怕对方有一丁点的回应都能让他一直燃烧,可是肖城对他就像一汪静静的湖水,无论他怎么拍打,都激不起半点波纹。   “行吧,你自己……”严冬边说边拉开了布帘。   桥洞里,齐嘉趴在被子上,在聚精会神地对着镜子把玩手电筒,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一下弹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外面的人。   直到看到严冬身后的肖城,表情才变得放松,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同时沉默了。   严冬攥着布帘子的手越来越用力,他不知道肖城的家里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人能说明什么,但是他的心却跟那个帘子一样,皱起来了。   “你有朋友在?”严冬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就像一直以来克制自己的感情一样,欲盖弥彰。   “不是,冬子,我不认识他。”   “他认识我!”一直没出声的傻子突然跳起来,用被子盖住下身,声色俱厉地强调着。   “认识你个头啊!别添乱成吗!”   “不认识我你亲我,还抱我。”傻子似乎因为肖城的话有点受伤,极力地搜刮着证据证明他们认识。   然而这话听在严冬耳朵里,像炸弹一样,他的脑袋轰的一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回过头去盯着肖城,眼睛里的愤怒和悲伤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显露出来,就好像他平时的淡然只是一张面具,现在有人把面具揉碎了,他不得不用自己真正的样子去面对他。   “我……下个星期再来吧。”严冬收回看向肖城的眼神,垂着头说道。   “冬子!”肖城拉住要走的严冬,“你别误会了。”   严冬停下脚步,没有坚持要走,也没有抬头,任他拉着。   严冬对付肖城的方法就是这样,不吵不闹,不说不笑,而肖城最烦的也正是他这幅样子,叹了口气,肖城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严冬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能给的就只有这份不清不楚的模糊关系。   “晚上去找你。”肖城低头对着严冬的眸子说道。   严冬背对着他轻轻地点了头。   “他走了。”傻子探着脑瓜往外看,脸上尽是得意。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肖城就恨不得再把他踹水里去,这回谁救他谁是孙子!   “我什么时候亲你,什么时候抱你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把我从水里抱出来,然后亲我……”   ???   合着那会儿他根本没昏迷!   “你跟我装呢是吧!”肖城气蒙了,转了一圈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条,直接抽在了傻子光着的身上。   齐嘉啊的一声惨叫,树条在他身上落下的印子也相当唬人,殷红充血的道子横亘在白皙的腰上,达到的效果非常可观,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同一个地方抽了很多次。   肖城只抽了一下就犹豫了,总觉得自己有点欺负弱小。“没,没事吧。”   傻子双手攥着被子,把头一埋,不理他。   “你说你……”肖城一点辙都没有了,看着他屁股蛋子上面的那条檩子有点过意不去。   这个傻子打遇上自己,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好事。先是磕了膝盖,接着被踹进河里,现在又挨了鞭子。   想到这肖城笑了,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傻子,饿不饿?”   “气饱了!”   “呀哈,你还生气了!”   “你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我本来也不认识你行吗!”   “不认识我你亲我,还抱我!”   “我什么时候亲你,抱你了?!”   “你把我从水里抱出来,然后亲我!”   “……那他妈是人工呼吸!!”   这个傻子绝对是装的,绝对是!他要是傻子,世界上就没有奸子了!!   齐嘉突然跪坐起来,双手撑着草甸,撅着屁股若有所思地看着肖城的嘴唇,半天才道,“软的,舒服。”   “……你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肖城用手捏住齐嘉的脸,看他的嘴唇因为自己的力道变了形,忍不住多揉弄了两下。   眼神一不注意往下走了几寸,汗毛都立起来了,“盖上点,晃来晃去的伤人眼睛。”   齐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充满疑惑地反驳,“它没晃。”   “没晃也给我盖上!”肖城掀起被子把傻子的鸟盖上,自己则起身去看衣服干没干,想早点送走这个瘟神。   “傻子,衣服就在外面,干了以后你自己穿上就走吧,我要出去干活了。”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那我也去”   “去个头!”   肖城下午去了砖厂,那里可以雇佣零散的小工,不看年龄不要身份证,他有余暇的时候会去挣点小钱。   晚上去严冬家得给严春买点好吃的才行。   四月份的天气,阳光却异常地烤人,肖城手上和身上都出了汗,嘬的伤口有点疼。   一块砖一块砖地从卡车上搬下来,再一块砖一块砖地从推车上搬到地上码好。   成千上万的砖,就这么一双手一双手地传递,最后罗成一个巨大的方块,如此耗人耗力的工程结束后,肖城只拿到了几十块钱。   他拿着那一叠钱,做了个伸展运动,听着关节的嘎嘎声,不由唉叹了一声,心想,还是倒卖电影票来钱快啊。   从砖厂出来天已经擦黑了,肖城买了点小姑娘的玩意儿还有严冬最爱吃的香酥鸡,快速往家属楼那边走。   到了楼下,肖城学了两声鸟叫,不一会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严冬穿着黑色的衬衫探出脑袋,“上来吧,我爸妈不在”      ☆、第四章   肖城三个台阶三个台阶地上了楼,严冬已经开着门在等他了。   肖城不得不承认,严冬虽然只有一米七八的个头,但是身材比例却很好,穿什么衣服都像模特架子。   而且他天生长了一副勾人的锁骨,穿衬衫的时候露出来那一排骨头,看得人只想一把扯开衬衫,把他扒个精光。   事实上,肖城确实这么干过。   “春儿在吗?”肖城每回来找严冬都像地下工作者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掌握各种口技。   “我哥在家我当然在了!”肖城脚还没迈进去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丫头片子堵在了门口。“你来干嘛?”   “你说你挺漂亮的小姑娘,能不能温柔甜美一点,小心以后没人敢要你。”肖城用手刮了一下严春的鼻子,得到了人家冷漠的回应。   严春是严冬的妹妹,两个人在一个学校读书,一个在初中部,一个在高中部。   严春因为长得漂亮,身后经常跟着一帮男生,有时候遇到难缠的,还要严冬出面解决。   后来大家都知道,高中部那个年级第一的学霸是小公主的哥哥以后,严春追求者的质量一下子提纯了。一些成绩吊车尾的或者长得需要回炉重造的都默默退出了追求大军,转成了暗恋。   “要你管!没人要才好呢,没人要我哥就得娶我!”严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严冬,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   “瞎说什么胡话,快去把后面的题做完。”严冬用手推了一下严春的头,随后笑着把肖城拉进了屋里。   家属院的格局都是50平米的两室一厅,严冬的爸妈住大屋,严春他俩住小屋,小屋的卧室里有两张桌子,一个上下铺的床,十分拥挤。   每次肖城一来,严冬就会把严春赶到客厅去写作业,为此,严春非常仇视肖城,虽然他来的次数微乎其微。   “你先在客厅里写,”严冬把桌子上的书本拿到客厅的餐桌上,对严春说,“一会我来检查。”   别看严春对别人爱答不理,却是十分听他哥哥的话,只是严冬一转身,他就大眼睛一剜,赏了肖城一个白眼。   严冬把肖城带来的东西放到厨房,经过客厅的时候摸了严春两下头,就回卧室去了。   “哎……我这可真是上门找不自在,严春快把我烦完了。”肖城坐在严冬的椅子上,信手翻着课本。   严冬看着坐在那里的人。他有什么好,脏兮兮的,又没文化,整天只知道打架偷东西,这种人本应该是他最看不上,最唾弃的啊,可是为什么……   背手插上了门,严冬二话不说跪到肖城面前,迫不及待地扯他的裤子。   “冬子”肖城推拒着严冬的肩膀,不想让他作践自己。“别这样!”   “怎么?”严冬的动作停下了“有新人了?”   肖城想把严冬的脸抬起来,可是那人倔强地低着头,只让他看黑色的头发。   “你再这样我就走了。”又开始了,严冬这种惯用的冷暴力真是让他抓狂。“跟你说了我不认识他,他掉河里,我把他救上来了做了人工呼吸,他又爱干净,只穿自己的衣服,才在我那等的。”   肖城说完搂起严冬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这回严冬听话了,只是仍然低着头,他不想让肖城看到自己的红眼圈。   严冬的长腿环着肖城的腰,屁股被他的两只大手揉捏着。   “你说你跟我闹什么啊。”肖城疲累地把头埋在了严冬的肩窝。   其实他不需要解释的,他没有非跟严冬解释的必要。   当初严冬哭着求他答应的时候,两个人就说好了,互相帮助,无关其他。   只是严冬越来越收不住自己的心,他不光想跟肖城肆意地亲热,还想要肖城把心给他,想让肖城再没有别人,只有他。   重点高中的学霸,老师家长眼中的未来之星,在一个小混混的身下呻*吟承*欢,这种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会相信他是心甘情愿。   严冬上身趴在桌子上,黑衬衫被高高撩起,下身的校服运动裤堆积在脚下,白色的内裤卡在膝盖,随着一波一波的律*动寸寸下移。   “别出声,小心你妹听见。”肖城伏在严冬的后背小声地提醒,声音伴随着喘息沙哑得性*感。   严冬抑制不住自己的叫声,只得把脑袋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可是肖城撞得太用力,最后那几下他干脆咬住自己的手臂,生怕出了什么不该出的动静。   余韵过后,严冬仰着脖子躺在肖城身上,肖城拿纸里里外外地擦了一番,然后把累得还没喘匀气儿的严冬搂在怀里,两个半大小子挤在一张小椅子上静静地呆着,大汗淋漓。   “哥——”   “我操!”肖城慌张地推开躺在他身上快要睡着的严冬,“头发!头发!”   严冬疯狂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照照镜子,一切妥当,才去开门。   “你们上完课了没啊。该给我讲题了。”严春一边说一边探着脑袋想透过比他高大的哥哥往里看。   但是被严冬直接推着去了客厅,肖城在屋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客厅里,肖城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严冬给严春辅导功课,时不时地凑上前去看两眼。   “哥,你以后看到我们班的刘晓芳千万不许跟她说话!”严春的心思俨然已经离开了学习。   “刘晓芳是谁?”严冬拿过自己的水杯,倒满了凉开水递给满嘴油的肖城,问道“她怎么你了?”   “她不要脸!”   “啧!”严冬用笔敲了严春的头,表情严肃得像个老头,“说过你多少回,小女孩不许骂人!”   严春缩了一下脖子,完全不在意,“可她天天在班里说你是她老公,她是你老婆!”   没得到哥哥的理解和支持,小姑娘心里十分委屈。自己的亲哥哥,每天被别的女生老公来老公去的叫,她心里别提多生气了。本以为跟严冬说说,让严冬不要搭理她,哪想到严冬根本不站在他这边!   “听她胡说什么,”严冬起身拿了块手巾,扔给肖城,“这么小的小孩,整天胡说八道。”   “哎呀你快说啊,说你永远不跟她说话。”严春不想听他说教,他只想听他哥说不喜欢那个女生,这样明天她就可以指着那个女生的鼻子说,我哥才不稀得搭理你。   严冬笑笑没说话。这种无厘头的东西,他实在没兴趣。   “冬子,”肖城看不下去了,严春那架势,分明是只要严冬再敢顶一句嘴,她就敢哭天抢地,揭了房盖。   于是他趴到严冬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严冬听了嗔怪地看了眼肖城,意思是你就惯着她吧,但嘴上还是按照肖城的意思办了,“行行行,我不跟她说话,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严春总算顺了意,知道又是肖城的功劳,豪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友好的笑脸。   估摸着严冬的爸妈该回来了,肖城准备回去。   “我送你。”严冬走到门口,换上了鞋。   “少恶心我,在家看着春儿吧。”   肖城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真是累坏了,回去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然而他不知道,二楼阳台上一直有个身影在注视着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完全走出视线。   他不知道,那个人一直在等他回头,只要他回头,他就有勇气不管不顾地冲下楼去,跟他说,他不想让他走,他想每时每刻跟他在一起……   只是这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肖城回到北桥,掀开桥洞布帘,看到十来根蜡烛点满一屋的时候,他很想把躺在草甸上的那个人生吞,活剥,再生吞,再活剥,循环往复一千遍。   “你点这么多支蜡烛干嘛,过生日啊?!”这可都是他半根半根捡来的!   齐嘉见肖城回来了,高兴地扑上来,挺大的个子,压得肖城一个趔趄。   “恩?”肖城看出不对劲了,“这被子……?”   “我的,给你睡,软。”   “?”   齐嘉又回身两手端着一个饭盒递到肖城跟前“鱼头,给你吃,香。”   少跟我这造排比句!!   肖城看到凳子上放了两双筷子,又看了看饭盒里已经凉透的原封不动的菜,“你吃了吗?”   齐嘉摇了摇头,“等你。”   点了十来只蜡烛的屋子,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也包括两个人的表情,都可以清晰地映入对方心里。   肖城深吸了口气,把草甸上的被子卷起来,饭盒盖好,往齐嘉身上一堆,推他出去。“该上哪上哪,别在我这赖着。”   齐嘉站在门口,尴尬地笑了笑,“不传染的。”   “什么?”肖城一愣。   “我的被子干净的,没有病。”院里的人都不敢碰他的东西,说他有传染病,可是他每天都有洗,东西也都干干净净的,不会传染的。   肖城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傻子脸上的失望表情让他收敛了严肃态度,只用商量的语气说了一句,以后别再来了。   齐嘉走后,肖城留了一根蜡烛,剩下的全吹灭了,睡前又上了一遍药,还没来得及想事就睡了过去。   只是再一次做了那个熟悉的梦。梦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反复叫他的名字。   “小城!不要哭,不要出去……”   “小城,小城,小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五章   下来的几天,肖城在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桥洞上演了一出潜伏大戏,齐嘉以拙劣的演技扮演了第一反派。   早上,还没起床,就能隔着布帘闻到油条麻花香喷喷的味儿,出去看的时候,四下无人,热腾腾的吃的就放在地上,用布兜包着。   晚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饭菜摆在桌子上,早就凉透了。   肖城在屋里总能听到桥洞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他一出去,声音就没了。   有一天晚上,他悄悄掀开帘子,猛地打开手电筒往外照,果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因为慌张摔倒了。   可是肖城跑到那的时候,那人已经跑远了。   这天周日,肖城跟严冬去了录像厅。   那是他们最爱的地方,两块钱可以呆一天,而且里面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谁,电影的音响也足够给力,想干点见不得人的事,条件完全允许。   一直到晚上10点多,肖城说了十多遍“咱们走吧”以后,严冬才不情愿地放了他。   出了录像厅,两个人才发现下雨了,在里面完全没听见。   肖城看了看雨势,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打算等雨小一点再走。   “下次别穿校服出来了。”   严冬临出门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衬衫,问严春,大小姐一脸的“就不告诉你”,严冬一生气干脆套了校服出来。   听了肖城的话,还在回味刚才激情的严冬抿了抿嘴,小声地说了句,“我又不怕。”   肖城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有些细碎的雨水打在脸上,他也不在意。   严冬站在他旁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闻着青草泥土的气息,此时他没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   短了一截的裤子,磨边走线的球鞋,穿在他的身上,竟然也是那么好看。长到没过耳朵的头发,厚重毛躁。   偶尔把头发掖到耳朵后面,露出整张侧脸,也竟然会觉得像个女人。   肖城不经常剪头发,每次去理发店都是剃得几乎光头,然后一直长到戳肩膀才会再剃。   严冬见过他头上从无到有再到多的整个过程,偏偏哪种样子他都爱。   不由地露出个自嘲的笑容,自己怎么跟严春那些狐朋狗友似的,竟然对着一个男人泛起了花痴。   雨渐渐小了,肖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严冬说道,“走吧。”   两个人方向不同,自然是要分开走的。都是一米八左右的大小伙子,从来没有过谁送谁回家这种桥段。   可是今天,严冬不知怎么了,肖城已经迈出了要走的脚步,他却突然说“送我回去吧。”   肖城停下,回过头来看严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不喜欢严冬过于投入,因为他回应不了。   “走到食品厂也行,你从那不是也能回北桥吗。”严冬低下头去看自己脚尖踢出的水波,“就再走一段吧。”   肖城有时候会惯着严冬,比如今天,也许是因为刚才有女生跟严冬搭讪,严冬视若不见,也许是因为他让严冬整晚含着自己的东西看电影,严冬很听话。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已经跟严冬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并且一直把他送到了楼下。   “快上去吧,都浇湿了。”肖城说完转身就要跑。   “等会!”严冬把他拉进了楼道里,“我上去给你拿把伞,你等着我。”   严冬只用了两分钟就从楼上下来了,身后还传来严春的抱怨声,可是楼道里已是空无一人。   肖城一路跑回了老窝,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因为绕了道,身上还是湿透了。他掀开布帘要进屋的时候,被旁边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我操!”那个黑影动了动,“是谁?”肖城问道。   黑影似是被惊醒了,慌张地想站起来,可是反复几次都跌了回去。   “傻子?”   “腿麻了,站不起来。”   听到了是傻子的声音,肖城二话不说把他扛起来放进了屋里。   他把那天傻子点剩下的蜡烛都找了出来,一根根地点燃,整个屋子瞬间变得暖和明亮。   “你在这干嘛呢?渡劫啊?!”肖城完全忘了傻子这几天都在他这,一边骂一边把他的湿衣服脱下来。“下雨了不知道进屋躲啊你!”   不知道那个傻子在外面浇了多久,现在浑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皮肤烫人,得赶紧送去医院才行。   肖城拿出一套自己的干衣服,想给齐嘉套上,哪知都这会儿了,他还挑三拣四。   “我不穿你的衣服”傻子闭着眼睛推据肖城。   “你想光着屁股去医院吗?!”肖城忍无可忍了,音量完全不受控制,吼声严厉。   “我不能穿你的衣服,”傻子睁开了眼睛,“他们说我碰了谁的东西,谁就会变成傻子。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不想让他们扔石头打你。”   怦……   什么东西刺戳了肖城的心脏……   他想起这个傻子之前宁可光着屁股蹲在外面也不穿自己的衣服,想起那个傻子笑着说被子是干净的没有病……   “你这个臭傻子!”肖城继续手里的动作,给他穿上干爽衣服,套上雨衣。   背起他的时候耳边传来他烫人的气息,“今天做的是鱼头,可香了……”   到了国安诊所,肖城先把傻子放在了门前,自己跳墙进后院找杜悦楠,杜悦楠拿钥匙去前面把门打开,三个人再一起去了后院。   看着病床上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人,杜悦楠的困倦已经一扫而空,做了一番检查后,就开始瓶瓶罐罐地往外拿。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杜悦楠兑好了退烧的药,推着针管往外挤空气。   “恩。”肖城没看她,答非所问,一直盯着齐嘉。   “手要注意别沾水。”杜悦楠让肖城把齐嘉翻过去,趴在床上,“把他裤子脱下来一点。”   肖城一只手探到齐嘉的肚子下面,用力一抬,另一只手轻松地剥下了粗麻裤子。   一针下去,齐嘉都没精力感觉针刺的疼痛,软绵绵地趴在那里。   “他可能会吐,把夜壶拿过来,做个准备吧。”杜悦楠一边吩咐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新的纱布和棉签。“过来,给你上药。”   “不用了姐,我没事。”   “过来吧,你那手老这么感染,还想要吗?”杜悦楠知道肖城不会好好听他的,那只手早不知沾过多少回水了。   那人食指受了伤,连得却是她的心脏。   包扎完毕,杜悦楠看了眼时间,问道“这么晚了,他家里人知道吗?”   肖城虽然告诉她齐嘉是淋雨发烧,但并没有告诉她前因后果,她这么一问,肖城顿时愣了。他不知道傻子的家在哪,没法通知他的家人。   傻子盖着厚被,已经睡着了。   肖城想来想去,还是趴到齐嘉耳边,轻轻唤醒他,杜悦楠背靠桌子,看着肖城。   “傻子,”肖城用手背推齐嘉的脸,叫道,“傻子。”   齐嘉醒了,强睁开眼睛,对了半天焦才对准肖城。   “你家在哪,背你回家。”   “解放南路23号。”傻子对于被吵醒很是不满,拧着眉头翻个身还想睡。   肖城拿上杜悦楠给开的药,哄了半天床上的人,最终不顾拳打脚踢背起齐嘉,顶着小雨跑出去了。   已经半夜了,还下着雨,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肖城背着齐嘉,有种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齐嘉一直在他后面絮絮叨叨嘀咕着,   “脑袋疼,肚子疼,屁股疼。”   “得赶紧回家,妈妈着急。”   “我才不要给你看鸡鸡。”   到了解放南路,肖城本来需要寻找一会儿,因为他不知道牌号的走向。   可是寂静的夜里,老远就可以听到一处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肖城寻着声音前去,果然就是他要找的23号。   “你们把我儿子藏哪了,快还给我。”肖城意识到这可能是傻子的母亲,于是加快了脚步跑到院子门口。   院子里住着两户人家,一个纤瘦的女人坐在院中央,满脸狼狈。其他人在自家的房檐下面披着被子,看女人。   “请问……”   女人抬起头看到肖城身后背着的人,像头老虎一样扑了过来,   “嘉嘉!!”   院里其他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肖城身上,有的甚至一边跟自己的小孩说话,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不用听,肖城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我儿子怎么了?是不是你欺负他?!”女人发现自己儿子脸色异常,马上挥起了巴掌。   “妈——”齐嘉慌忙阻拦,虚弱地对女人说道“他好!”   女人狐疑地打量肖城,怎么看也不觉得像个好人,“你骗得了我儿子,骗不了我!以后少打他的主意!”   肖城真是百口莫辩,反正人已经安全送到了,他也无所谓被当成好人还是坏人。   “以后可得离那种社会渣滓远点呐,多危险啊。”肖城走出院子以后,听到了一个男人这样说。   他笑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傻子身上的雨衣,是严冬送他的。   那天以后,傻子没再来,肖城可以消消停停干自己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六章   五一劳动节这天,人民俱乐部有盛大活动,市里的领导都会来参观节目,这种有钱人聚一块的混乱场子,当然是肖城捞钱的大好时机。   不过这天的警卫也会较平时加强,能不能成,还是要看运气。   晚会6点开始进场,肖城5点就来踩好点,看着那一排排的永久,飞鸽,甚至还有几台GIANT,他简直眼睛放绿光。   不过,肖城最后盯上的那辆五羊(摩托车)把之前的猎物全部打压成渣。   那时候五羊刚在中国成立,这么一辆鲜艳抢眼的家伙停在千篇一律的自行车里,简直是鹤立鸡群。不懂车的人也知道,他的价格不会低廉。   恐怕黑市上还没见过这种货色,那我就让你们开开眼,肖城想。   7点钟整,俱乐部里面想起了震天的锣鼓声,晚会正式开始了。肖城坐在对面的一棵树后,眯着眼睛观察卫兵。   门口两个,隔五十米又两个。   半个小时过去了,对面的欢歌笑语反而让肖城越来越冷静,这时候,远处的卫兵突然叫道“站住!别跑!”   天助我也!   看来这种日子,想发财的不止肖城一个。那个哥们正好帮肖城引开了卫兵的注意。   肖城不失时机地跑到看中的那辆车旁边蹲下来,摩托的体积足够将他遮挡住。   肖城看了一下车锁,心里不由一喜,本来他还担心没开过摩托车的锁,会有些麻烦,哪想这位车主不知道是财大气粗不在乎,还是心眼太粗忘记了,车钥匙竟然没拔。   如此肖城只需要装作这是自己的车,镇静自若地把它推走就可以了。   看准了卫兵没往这边看,肖城迅速地站起身来,准备将车推走。   “喂!”有人喊道。   肖城一滞。   “说你呢!转过身来。”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肖城的大脑高速运转,寻找对策。   “喂,叫你怎么不答应。”肖城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哦,您在叫我?”回过头来,肖城面带微笑,一脸无辜。   “这就你一个人,我不叫你叫谁?”警察同志的眼睛里充满了那种正义之士看无耻贼子的蔑视,认定了他是在偷,但嘴上还是公式化地问了一句,“这是你的车吗?”   “啊,是。”肖城仍然面带微笑地回答。   “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肖城犹豫了一下,低头假装去掏衣服兜,其实是用余光扫了一下逃跑路线。   “你掏什么呢!你根本没有口袋!”警察同志亮出了武器,一个手铐就要烤住肖城。   肖城反应比他快速,手一挡,长腿一踢,警察同志就向后栽了过去,哗啦啦压倒了一排自行车。   肖城转身要跑,却被站在后面的两个人堵住了去路。   “是你!”那人认出了肖城,脸上尽是惊喜。不过肖城看到他,心就彻底沉了底。真他妈冤家路窄。   这时候又有两个警察赶了过来,一边一个抓住肖城的手臂往下压。   “周少,这车是您的吧,差点让这小子推走了!”刚才摔倒的警察同志低眉顺眼地跟周汉初汇报,还不忘抽打肖城几下出出气。   “说他妈什么呢!这是我朋友!你再碰他一个试试!”   警察同志目瞪口呆,马上放开了肖城,“误会了误会了,还以为是偷车的。”   “就说你们最擅长搞冤假错案。赶紧滚!”   卫兵们一个个脸色铁青地走了,剩下肖城各种揣测。   他原以为眼前的人跟他一样,都是要靠偷抢过日子,不然怎么会在扒车的时候碰上。   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小偷怎么会让警察听他的话?除非……   肖城想起周汉初让他加入的时候说的话,“我们也挺厉害的。”   这么一看,确实是厉害。干他这行,如果连警察都不用怕了,那还怕啥。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周汉初极其自来熟地搭上了肖城的肩膀,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砸了肖城左手这回事。   “那车……是你的?”肖城看了眼那辆五羊问道。   “恩,老爸给的生日礼物。”周汉初见肖城感兴趣,颇有点高兴。其实他从来不屑于炫耀什么,只是愿意跟肖城多说说。   “你老爸……?”   “他老爸是开那个的。”周汉初旁边的大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牌照上面红色醒目的字母让肖城说不出话了。   “想不想骑?”周汉初问道。   肖城还没说话,就被他推上了车。   撇下大鑫,周汉初让肖城坐在后面,两个人骑着那辆五羊,在市区里兜了一大圈。   路过解放南路的时候,肖城多看了那个院子一眼,可是摩托车的速度太快,他什么也没看清。   疯跑完,周汉初把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走!哥带你吃大餐”   肖城跟着那个少爷进了一个包间,服务员似乎都认识他,周少周少地叫个不停。   肖城听着周汉初念了一串他闻所未闻的菜名,感叹世道不公。   “手,没事吧。”周汉初注意到了肖城的指甲,肖城以为他要道歉,谁知下一句却是,“谁让你那么倔,不肯加入我们。”   说话间,凉菜先上来了。   “肖城快吃,这个凉拌牛肉简直绝了。”周汉初殷勤地把原本摆在自己眼前的盘子全都推到了肖城眼前。   “不行!”牛肉还没到嘴,那个疯子又发话了,“你还是慢点吃,一样尝一口就行了,要不后面的菜该吃不下了。”   肖城满脸黑线,真是吃人家的嘴短,吃什么吃多少都得人家说了算。   “肖城加入我们吧。”周汉初一边笨拙地剥虾一边说道。   就知道这是顿鸿门宴。   “不是,不是加入,是合作!”周汉初见肖城不说话了,马上补充解释道。   “合作什么?”果然换个词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恩……正规说法是,进出口贸易。”   “那不正规的说法呢?”   “恩……”周汉初靠近了一些说道“走私。”   “……”   饭吃到最后肖城有点怀疑周汉初是不是故意整他了,满桌子的盘子,后来盘子叠着盘子,最后摔旧盘子上新盘子,各种飞禽走兽,大鱼大肉,还有田蛙,蚕蛹这种看一眼就想吐的。   肖城的胃口常年吃素,突然来这么一顿用油水洗肠子的大餐,根本就是要他的命。   嘴上虽然过瘾了,可还没下饭桌,肠胃就开始抗议了。   周汉初站在厕所外面心急如焚,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热情害人至此啊。   虽然已经叫领班去拿药了,可是肖城会不会恨他啊。回去一定得多看书才行,尤其是健康百科全书。   肖城最后拉得脱了水,脸色蜡黄蜡黄的,周汉初看了直心疼,又束手无措,只能着急地搓着手,反复念叨“没事吧,没事吧。”   肖城算知道了,傻子不是他的克星,周汉初这个恶魔才是!   吃完饭,周汉初骑着摩托把肖城送到了北桥,看到那个桥洞以后,下巴都快掉地下了,“你他妈住这儿?”   “我他妈住这。就不请您老光临寒舍了”肖城捂着肚子,还是有点难受。   “你看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呢。心眼比□□还小,当心拉屎的时候拉出去。”   “你□□比心眼小行了吧。你□□最小。”   “操!”周汉初在圈里是有名的毒蛇,没想到在“受了伤”的肖城面前竟然败下阵来。“哎,我跟你说的那事你好好想想。”   “恩。”   周汉初虽然挨了损,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幸好今天晚上骑了五羊来,幸好晚会开到一半出来买了烟,   幸好……又遇见了他。   又遇见了他。   “肖城,你这名字怪好听的,谁给起的?”周汉初挨着肖城坐在河边,抓起一把石子打水漂。   “我爸。”   “哦。”周汉初没接着往下问,看看肖城住的地方就大概猜到了,如果父母健在,他又怎么会沦落至此。“这河深吗?我还真没往这边来过。”   “会游泳吗?”肖城反问道。   “这不废话吗。少爷我可是拿过青年组第一的人。”不知不觉就爱在那个人面前炫耀自己,周汉初话一出口就有点想扇自己嘴巴。   “那太好了。下去。”   “啊?”   “水底下有宝贝,你帮我拿上来。”肖城一直惦记着自己那箱子罐头,可自己的伤结着痂不能下水,现在有个现成的游泳冠军,不用白不用。   而且就是为了这个箱子,自己才弄了这一身伤,还被周汉初砸了手。只让他出这点苦力而不是断手断脚,完全是看在他刚才救了他的份上。   “宝贝?什么玩意?金山还是银山?难道这下面有古墓?”周汉初开始异想天开,如果他知道水里的只是几块钱一盒的鱼罐头,他大概会直接拿出乘以10倍的现金付给肖城。   所以他只下去了一次,拿出来两盒,就说什么也不下去了。并且有种我深深信任你,你妥妥玩弄我的受骗感。   “你看不上,我可是很稀罕呢。饿你两天你就知道什么叫珍惜粮食了。”肖城拿着湿漉漉的两盒罐头回去了,剩下湿漉漉的周汉初在身后咆哮,   “你小子真他妈是过河拆桥的专业户啊!”   进了桥洞,肖城给周汉初拿了毛巾,看他那原本抹了发蜡精神奕奕的发型成了鸡窝,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河水也太臭了吧,里面什么垃圾都有。”   “以后会被垃圾填满的。”肖城点了两根蜡烛,周汉初的提议,他想了。   什么是进出口贸易他不懂,什么是走私他也不懂,但是他知道,前者合法,后者违法。   周汉初的解释他也听明白了,跟倒卖电影票差不多,只不过把两块钱利的电影票换成了几万块利的汽车。   就像扒车,风险与好处成正比。这种活儿,恰恰是最吸引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七章   “你说的那个事,我干!”肖城躺在草甸上看着周汉初,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就知道你会答应!海外我已经联系好了,过两天要去见南方的老板,签下合同就能立刻走货。”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这里面的水到底多深,肖城一概不知。他只能凭自己从周汉初眼里看到的自信去冒险。   “好处怎么算?”   “股东就你我还有大鑫,大鑫就是刚才那个大高个,他爸在工商局说话好使,必须让他进来。所以到时候好处就是咱们三个平分。”   肖城想了想,坐起身来,眉头又深锁了几分,“这里面似乎并不是非得有我啊。你们两个人的势力足够了,何必拉上我分那一杯羹?”   他既没有能遮风挡雨的牛逼老爸,也没有四通八达的人脉关系,说白了,就是苦力一个,这种毫无技术含量谁都能干的活,绝不是非他不可。   “你太小看自己了,”周汉初收起戏谑和玩世不恭,认真讲起工作的时候,很有大将风度。   这在以后的接触中会越来越让肖城折服,他的那种领导才能和人格魅力,绝对能吸引各种人才为他卖命,这里面当然也包括肖城。   就这样说了一晚上,周汉初嘴皮子都磨薄了,肖城只顾认真听那些政治经济大势,全然没注意时间的流逝。   他感觉自己遇到了贤人,这个人可以教给他很多东西,让他终于不用每日彷徨着无所适从。   “肖城,商量个事儿。”   “恩?”肖城心情不错,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给我来口水喝吧,爷嗓子都冒烟了。”周汉初用手掐掐嗓子,咳嗽了两声。   肖城笑了,“跟我来。”   周汉初满脸疑惑地跟他走出去,当他看到杵在地里的水管子时,内心崩溃了。   “肖城,我以为咱俩之前的事已经翻篇了。为什么你还这么对我……”周汉初装得很委屈。   肖城没理他,径自走上前去做了个喝水示范,拧开水管,张开大嘴,开喝。水是天然无污染的地下水,绝对沁人心脾地凉爽。   周汉初实在渴了,管不了那么多,也张开大嘴,咕嘟咕嘟喝了个饱。   “这么晚了,你该走了。”肖城说道。   周汉初看他,啧啧舌,“下次订书的时候,我决定给你也订一本。就叫<怎样说话才能不得罪人>”   “有能耐你给我写一本。”   “我写?那得叫<怎样说话才能快速整死人>”   肖城又笑了,周汉初看着他也笑了,月光下,两个人长身立影,风华正茂。   肖城把老窝里里外外地整理了一遍,一些古董宝贝都找地方埋了起来,周汉初在市中心有个工作室,他暂时可以住在那里,等第一笔订单成了以后,他就可以租个可心的房子,如果收入可观,就干脆买一套。   老窝收拾完毕,他去了澡堂,还雇人搓了澡,着实给搓澡的大爷找了乐子,打挫上去的那一刻开始,大爷就没停了笑,“小伙子,你这是几年没洗啊,这搓下来的够炼好几炉仙丹啦。”   肖城倒也豪爽,全澡堂子人都盯着他这一块板子上的肉大笑不止,他照样大大方方伸展劈腿让大爷无死角地搓。   洗完澡顺便在旁边的理发店剪了头发,这次他没让师傅全推掉,而是正正经经剪了个严冬那样的学生头。   进来时和出去时完全换了个人,肖城还钥匙的时候,澡堂的老板娘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天,还特意笑脸盈盈地赠送了两袋洗头膏。   最后,肖城破天荒地去了菜市场,平时都是晚上快收摊的时候来捡剩菜叶子,今天净挑新鲜个大的水果买,跟不要钱似的。   解放南路23号,虽然只去过一次,肖城却记忆深刻,熟门熟路地找去了。   刚进解放路的巷子口,就听见了人们的嬉闹声,远处有几个人跑过来,其中一个手里挥着一件衣服,由于跑得太快又总是回头不看前路,于是直直地跟肖城撞上了。   “傻逼,不知道看路啊!”那人骂道。   三四个人从肖城身边擦过,最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傻子!”齐嘉跑得满头大汗,脸上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   “肖……?”傻子有点不确定。   “你追他们干嘛?”肖城问道。   那几个人见傻子不追了,又跑回来挑逗他,“来啊,雨衣在我这,想要的话来追啊。”   肖城看到了那人手中挥动的,是那天晚上他亲手给傻子穿上的雨衣。   傻子听了那人的话,不顾肖城的询问,又追了上去。   肖城两手拎着沉甸甸的水果,跑得很不利索。最后一生气,干脆拿出苹果照着前面那帮人砸过去。准头不错,个个正中红心,总算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你他妈谁啊?”   肖城认出了这几个人的校服,是严冬学校的,没想到重点高中里也有这种混子。   “把雨衣还给他。”也许是刚改了形象,现在的肖城看起来像个好学生,非常好欺负的样子,那几个人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让那个大傻子跪下来给我们磕头道歉我就还给他。”   “道歉?”   “你问他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李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肖城明白了怎么回事,赞许地看了一眼齐嘉,随后目光一沉,说道,“你们是想去医院陪他!”   ……   肖城抢回了雨衣,只是刚干净的脸蛋,又弄得脏兮兮的。   “肖城?”傻子辨认了半天,确认眼前的人是那个长毛啦撒的肖城之后,呲出了白牙。   “想你!”   肖城没想到傻子一见面就来了这么直白的一句,不知说什么好,就站在那里笑着回应他。   “走,去家里。”傻子拉着他往23号走,一路上把地上的苹果捡回放进袋子里。   进了院子,傻子的妈妈,那个纤瘦的女人正在洗衣服。   “妈。”   女人应声抬头,“你又上哪野去了,瞧瞧这一脑门的汗,这脸又怎么了,又打架了??”   前两天刚给人陪完医药费,女人简直怕了。   “肖城。”傻子一个问题也没回答,自顾自地把肖城拉到前面,给女人介绍。   “恩?是……嘉嘉的朋友吗?”女人已经认不出肖城,那天晚上夜色漆黑还下着雨,她根本没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个子高,邋里邋遢。   “阿姨,我之前来过,嘉……嘉嘉发烧那晚。”肖城发现自己没叫过傻子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噢——原来是你!快进屋”女人一下子热情起来,把手上的泡沫抹在围裙上就拉着肖城往屋里走。“嘉嘉,快给肖哥哥切水果。”   肖城听了女人的称呼,笑着看了看齐嘉,果然看到他撅着嘴,不是很服气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实在太着急了,找了嘉嘉一晚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后来我都听嘉嘉说了,是你背他去医院的。”   女人的五官很精致,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典型的美女,只是脸上的沧桑说明她吃了不少苦。两次来都没有看到傻子的爸爸,女人没提,肖城也没敢多问。   “是我应该做的。”肖城很不擅长跟长辈打交道,换句话说,那种拘束着自己讲礼貌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说话间,女人看到了肖城手里的雨衣。“肖城啊,这雨衣是你的吧。”   “额,是,”肖城没明白女人的意思,揣测着说道“要是嘉嘉喜欢,就送给他好了。”   “他是喜欢你呢。”女人看着肖城,从他手里拿过雨衣,“这几天那孩子天天抱着这雨衣不撒手,吃饭睡觉都得抱着。谁要跟他抢,他就打谁。”   “啊?”   “他准是想你了,就抱着你的雨衣。”   肖城心里抽痛了一下,又跟阿姨寒暄几句,就迫不及待地去厨房找齐嘉了。   傻子站在案板后面,专心地切着苹果,旁边摆好的盘子里,果肉均匀成块,扎着牙签,十分美观。   “傻子。”肖城回想阿姨刚才说的话,还有在胡同口,傻子说的想你,心里很不是滋味。   “去坐,马上好。”傻子的眼角自然地向上挑着,极好的心情。   “为什么不去桥洞找我?”   傻子一听,飞起来的眼角马上耷拉下来,“你不喜欢我去。”   “谁说的?”   “你说的。”   那天,肖城的确说过,以后不要再来。可谁想到这个傻子会这么听话,难怪那以后傻子都偷偷送东西给他从不露面,是在怕他不喜欢啊……   “桥洞太脏了,我才不让你去的,等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你随便去。”   傻子笑了,“好,好!”复又皱起眉头,“你也不住那,住我家,我家干净。”   肖城笑了笑,没说话。   齐妈妈准备了很多饭菜,傻子一直跑来跑去的打下手,弄的肖城很不自在。   这种情景——一个跟母亲年龄差不多的女人,给自己做饭的情景,记忆里从来没有过。   他曾经脑子烧坏的时候,偷偷幻想过严冬的父母把他当成儿子,让他住房子,给他做饭吃。不过第一次见面时,那对夫妇眼中毫不遮掩的鄙夷犹如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   从此,他再也不敢做任何美梦。   饱饭,房子,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就算是偷,也绝不要别人的施舍。   可是刚刚傻子说“住我家”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渴望。   三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了,傻子的筷子飞速往返在各种盘子和肖城的饭碗之间,齐妈一边吃一边笑着看。傻子笑起来很像她。   “嘉嘉很久没有朋友了。”齐妈说道。   被女人认定成傻子的朋友,肖城又多扒拉了两口饭。   “嘉嘉现在对你,就像以前对安馨似的。”   “安馨是谁?”肖城问道。   “你快坐下吧,弄得我头都晕了。”齐妈让傻子也坐下赶紧吃,然后继续说道“安馨是嘉嘉的好朋友。你知道,我们嘉嘉……跟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   齐妈低下头无意识地戳着米饭,“他小时候没少挨欺负。那时候只有安馨那孩子心眼好,愿意跟嘉嘉一块玩,有什么好东西都分给嘉嘉。”   肖城咽下嘴里的菜,仿佛看到了一个小男孩被一帮人欺负,无助大哭的样子。而那男孩究竟是齐嘉还是他自己,却是看不清楚。   “可惜老天不长眼,让那么好的闺女得了病,听说是治不好了。”   “那她现在”肖城问道。   “快吃,鱼头。”傻子看肖城不动筷子了,就自己夹起来送到他嘴边。   “你先吃,我跟阿姨说会儿话,乖。”肖城吃了傻子伸过来的筷子上的鱼肉,笑着哄道。   “她们全家都去了内蒙,有人介绍了一位蒙医大夫,说是有秘方,治好了很多晚期的人。”   常言道,有病乱投医,想必安馨的父母也是实在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蒙医,肖城听说过,都是有祖传的秘方,在很偏僻的地方开个小门诊,能去那看病的都是有缘人,因为他们从来不做任何广告,凭的都是缘分。   “希望她能痊愈归来。”虽然没见过那位善良的姑娘,但她是傻子在乎的人,自然也是他在乎的人。   “会回来!”傻子突然大声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肖城以为傻子得到了什么消息。   傻子放下筷子跑到小屋,过一会拿了一副毛线手套回来,认真说道,“安馨说,会回来,织完。”   毛手套差半只没有织完,还连着两根木头织针,上面一丝灰都没有,傻子应该存放地很仔细。   “恩,会回来。”肖城说道。   “唉……不要为了哄他就说这些好听的话。”齐妈对肖城说,“你说的,他都会记住。也许你自己都不记得,但他会记住。如果你现在跟他说安馨会回来,我这个傻儿子就会一直等,一直等啊。”   肖城明白齐妈的意思,齐嘉没有复杂的思维,他不懂什么叫善意的谎言,在他的世界,所有的话都是真的,所以有些话一旦说了,就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八章   吃完了饭,肖城和傻子一起洗碗,因为水槽太小,两个人不得不挤在一起,一来二去,居然闹了起来。   肖城用屁股拱着傻子,自己霸占了水槽,傻子也不示弱,大屁股一撅拱回去,两个人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于是齐妈来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屁股对屁股使劲往后拱的姿态。   肖城先看见了齐妈,马上收回了作战武器,站直了。他一撤退,傻子措手不及,一下子向后坐了下去。   肖城赶紧转身想接住他,可惜为时已晚,傻子不偏不倚坐在了他的脚掌上。   肖城大为尴尬,傻子倒是觉得很开心,傻乐了半天。   齐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对他们说道,“嘉嘉,你自己收拾。我跟肖哥哥说点事情。”   肖城给傻子拍拍屁股上的土,跟着齐妈进屋了。   又是两个人独处在屋子里,肖城浑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肖城,阿姨看得出来,你是好孩子。”   好孩子……吗?   “你不嫌阿姨是个寡妇,不嫌嘉嘉是个傻子,对嘉嘉那么好,阿姨很感激你。”女人拉起肖城的手,红了眼圈,“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要这么小的孩子受苦。”   肖城听了,苦笑出来,嫌弃?这种词从来都只有别人用在他身上的份儿啊。   齐妈摩挲着肖城手里的茧子,一个17岁的孩子,本应该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无忧无虑地在学校里读书,放学了有准备好的佳肴,有一起玩耍的朋友。   可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肖城一样都没有。   肖城感受得到,女人在心疼他,像妈妈那样。   “肖城,阿姨有个事要托你。”女人擦了一把眼泪,重新说道。   “阿姨您说。”肖城义不容辞。   ……   说完了话,肖城的眼眶酸胀的很难受,他有太久没哭过了,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齐妈跟他说的那些话,像一个暖炉烤着他的心脏,有几次他差点忍不住跟她一起哭,不过最终都忍住了。   回到厨房,傻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到肖城脸色不好,马上拉着他问,“说什么?”   “姨让我以后住在这里。”肖城笑着说道。   “好!好!”傻子表达高兴永远都只有这一个字,肖城却觉得已经足够了。   齐妈去了邻省,临走前给肖城留了很多钱,说是会去一段时间,具体什么事情却没有告知。   把自己的傻儿子留给一个外人,足可看出齐妈对肖城的信任,尽管那里面掺杂着更多的无可奈何。   肖城最后回了一趟老窝,想收拾出来点自己的行李,弄出一个要搬家的阵仗,可是挑来挑去,都没凑够一兜子东西就灰溜溜地走了。   真是悲哀,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要走的时候都没什么可带走的东西。   他留了张条给周汉初,把自己现在的住址告诉了他,虽然周汉初给他留了手机号码,可是怎么也翻不着了,是不是掏丢了都不知道。   肖城在傻子家进进出出,给院子里的邻居带来了无尽的话题,有事没事就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大妈坐到一块看着他嘀嘀咕咕。   有不嫌烦的直接问过肖城是齐家的什么人,肖城都敷衍一笑,回答说“亲戚。”   肖城怕给傻子丢人,特意买了两套好衣服,他一身,傻子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不知看呆了多少少女大妈。   傻子喜欢跟肖城穿一样的,自打穿上白衬衫,干活的时候都万分小心,生怕弄脏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把衬衫挂起来,怕压出褶子。最痛苦的就是换洗的时候,傻子总担心衬衫干不了,这样他宁可不穿衣服,等着它干。   最后肖城实在没辙了,又买了一件给他。   傻子之前的衣服都是特别耐脏的颜色,自那以后,就爱上了白衬衫,自己爱穿也就罢了,非让肖城跟他穿一样的,说肖城穿起来好看。   这一日,跟傻子闹够了,肖城就回齐妈的房间睡觉了。   迷迷糊糊到半夜,他感觉什么东西压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来气。最后憋得醒过来一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压在自己身上!   “傻子……”肖城用手轻轻推了推他。   “恩?”傻子醒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肖城嘴上问着,身体已经往里欠了欠,好让傻子躺进来。   “看你,睡着了。”傻子顺着他往里,两个人霸占了双人床的正中间。   “看我干吗?”肖城把自己的被子盖在齐嘉肚子上。   “好看……”傻子半睡半醒地回答着。   沉默了一会,屋子里响起了两个人均匀交错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肖城再一次把傻子的大腿从自己身上搬下去的时候,傻子醒了,揉揉眼睛并没有打算起来,就那样跟肖城面对面地躺着,眼珠子在他脸上来回地转,然后笑笑说“好看。”   傻子这个迷糊的笑弄得肖城处于精神状态的小兄弟打了一颤,他赶紧找了个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傻子,明天要不要去摘杏?”   “好!”   “那我们今天把纸盒全部糊完,明天就能玩一整天。”   “好!”傻子激动地一掀被子,劳动之魂熊熊燃起。这时候肖城才清晰地看到,睡在旁边的人竟然是全*裸的!!   对于一般的哥们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喜欢男人的人来说,问题很大。   试想一只一直处在半饥饿状态的狼,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肥羊,而且这只羊的屁股还很美,狼会怎么做。   肖城现在就是想扑倒肥羊的恶狼。   “你,赶紧把衣服穿上。”烦躁的口气。   “噢。”傻子就那么光溜溜地跑回了自己屋。看着那道白花花的身影,肖城扶住额头。   吃完早饭,两个人就坐在铺满纸盒的地上辛勤劳作起来,一缕阳光,两张笑脸。   肖城看着自己满手的浆糊,不由在心里盘算,糊好一个纸盒可以挣八分钱,地上的全部糊完又能挣多少,恐怕抵不过周汉初带他吃的那顿大餐中的一道菜钱,天上地下差别就是这样大,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全在自己。   快到中午的时候,肖城想了想对傻子说道,   “一会我要出去,你自己乖乖在家把剩下的糊完。”   “去哪?”傻子问道。   “去见个朋友。”   “噢”傻子低下头看粘歪了的纸盒,“那,要早回来。”   “恩!很快。”   肖城看他那一脸被遗弃的样子,竟然有点舍不得走了。如果自己现在说不去了,那个傻子一定又会呲出一口白牙吧。   肖城还是出门了,在市重点中学的校门口等严冬。   穿校服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走出大门,肖城看到严冬的时候,他身边的朋友们正热情洋溢地跟他说着什么,有男生,也有女生。   他在人群里,十分扎眼。骨子里的那点骄傲自负一览无余。   严冬一路不耐烦地听着朋友的叽叽喳喳,在看到肖城的那一瞬间愣住了。直到肖城给了他一个微笑,他才回过神撇下身后的朋友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肖城从来没来学校找过他,而且打扮地这么让人心动。   “请你吃个饭。”肖城笑道。   严冬找了一家离学校比较远的餐馆,那里几乎不会遇到同学。两个人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今天怎么会来?”严冬还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昨天他还看着日历哀叹还有三天才是周日,才能见到肖城,结果今天就见到了,怎么能让他不欢喜。   肖城笑笑没说话。   “要不我下午逃课吧?”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奇怪,但是一个从无迟到早退旷课记录的模范班长说出这句话,实在需要决心。   肖城憋着笑抬起头,故意问道“逃课想干什么?”   严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脸刷地一红,干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肖城笑得更明显了,“这么喜欢被我……”   “闭嘴!”严冬突然一声打断他,抢过菜单红着脸说道,“我饿了!”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调情的时候,像情侣一样,严冬想都不敢想。   “就吃个饭,时间够用了。”肖城收起玩笑说道。   “你最近赚钱了?”   “恩?”   “剪了头发,穿了新衣裳,还请我吃饭,一定是赚了不少。”严冬眼中带笑地分析。   “没有。”肖城摇摇头,招手把服务员叫了来。   严冬只点了一份素炒面,肖城又点了两个炒菜。   “你……找到工作了?”严冬试探着问道,肖城一般不会跟他说自己的私事,都是他主动去问,至于哪些能得到回答,哪些会遭到冷眼,就要靠运气了。   “算是吧。”   “那……”   “小冬,再开学就要高三了吧。”肖城知道严冬很关心自己的前程,他希望自己有个正当稳定的工作,哪怕是在煤厂拉煤。   “恩。”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他拉我跟他一起干事情。所以以后周日的见面就取消吧。正好你也可以专心学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了。”   肖城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话,严冬想了很久才把他的意思理解明白。   肖城要结束他们这段关系了,长久以来担心的事情,在这平淡的几句话中发生了!   “你别又多想了,不是不见面,只是减少次数而已。”肖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严冬在他面前太过克制自己,肖城需要通过察言观色地猜测才能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时间一长,严冬不用说什么,他就已经懂了。   “那,多长时间能见一面?”   “不知道。”   “我不要!”严冬突然大声起来。他把肖城那几句话给他带来的伤害汇成勇气,喊了出来。   “那你是想让我们永远不再见。”肖城语气冰冷,眸子已经沉下来,这是危险的讯息,严冬再清楚不过。   他没有资本在肖城面前任性,那样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让肖城对他反感,而肖城的反感,是他最害怕的事。   严冬不说话了,他不想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被自己亲手毁灭掉。   “冬子,你给我好好学习,上最牛逼的大学。”   “恩。”   吃完饭,肖城把严冬送回学校,一路无话。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学生看到了严冬,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班长,下午的演讲准备的怎么样?”   严冬没回答,也没动,低着头任那个学生抱着。   肖城叹了口气,下午有演讲刚才还说要逃课,真是作死。   “小冬,那我先走了。”   严冬没回头,跟那个同学走了。   肖城听到那个同学的声音,“那人谁啊,你怎么不搭理人家?”   严冬的骄傲,克制,还有对肖城的固执,像枷锁一样束缚着他,解脱不出,终有一天令他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九章   肖城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了一会,买了两本国际贸易的书,心情纾解地差不多了才回家。   老远看见23号大门口蹲着一个人,头不住地往下点打着瞌睡。   “傻子!”肖城喊了一声。   傻子一睁眼看见肖城,马上高兴了。   蹦着高迎过去,“糊完了!糊完了!”   “什么糊完了?”肖城跟着傻子进屋,一看地上的纸盒全都工工整整地码在箱子里。“你……”   “去玩!摘杏!”傻子盯着肖城,如果他是小狗,肖城都能看到他不停摇晃的尾巴。   “额……”本来计划着明天去的,但是见傻子兴致这么高,实在不忍心泼冷水,一咬牙答应了。“换衣服!走!”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骑着傻子家那辆除了车铃哪都响的二八大杠,出发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傻子坐在后座,探着脑袋往前看,风吹起刘海,露出他的大呗儿头。   “傻子,我死了可就没人载你了。”肖城被傻子那顺风无限跑调的歌声逗得使不上力气,脸都笑疼了。   “哦~~在~~梦里~~”   傻子完全陶醉在温风拂面的惬意当中,这辆自行车后座就是他的舞台,曲调自在他心中,至于演唱出来的效果,何必当真。   一开始傻子两只手抓着肖城侧面的衣服,后来被肖城拿起来环住了自己的腰,最后肖城干脆闲着一个车把,将手覆在傻子手上,手心贴着手背。   风灌进衣服,再灌进心里。   去郊外的路途不近,骑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傻子累了,就靠在肖城的后背闭起眼睛。没了销魂的歌声泄气,肖城加快了速度。   又骑了一会,终于到达果园,肖城停好车跟傻子一块去门口买票。   两个人刚在售票口站定,就看见一个大爷一边向这边跑来一边嚷嚷道“小兔崽子,看棒!”   肖城一个闪身,推开傻子自己也赶紧逃窜,“孙大爷!误会了!”   傻子一看有人打肖城,马上跳起脚来,迎着大爷的棒子就去了。   “坏人!”   “哎呦!”大爷被傻子推了个跟头,四脚朝天像个乌龟。   “傻子别动!”肖城急了,冲过去扶起老头,检查有没有摔伤。   傻子怕那老头再对肖城不利,一直站在旁边警惕地看着。   “孙大爷,您说您都多大岁数了,我要真想偷还能让您逮着机会揍?”   “你个小兔崽子!”大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没什么大事。   “看见没,”肖城在大爷眼前晃了晃手里的钞票,“银子,刚想买票呢!”   “没看见,最近白内障犯了。”老头一扭脑袋,倔起来了。   “就您挥棒子打我那准头还白内障?我从里到外换了身行头都被您一眼瞧出来了,这白内障是您自己确诊的吧。”   “少跟我贫!没大没小的玩意!”   肖城笑了,“傻子,来,叫孙大爷。”   傻子没整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肖城让他叫,他就叫了。只是后面小声跟了一句,“打你,是坏人。”   肖城冲孙大爷笑笑,把傻子拉到一边,说道“是好人,孙大爷闹着玩呢。”   老头听见了倒也不生气,等傻子走到前面去了,才对肖城指指自己的脑袋,又看看傻子,意思是“这孩子这里不太好吧。”   肖城望着跑远的傻子,点了点头。   到了杏树林,傻子跟孙猴重返花果山似的,就没正经走过路,一路蹦着前进。一会挠挠这棵树,一会抱抱那棵树。   还没到果子透熟的季节,杏有青有黄。肖城手拿竿子,后背背着竹筐,仰头巡视,碰见个大色鲜的就一通打,然后转身用竹筐接。   傻子对收获果实不感兴趣,他更喜欢登高望远。肖城打哪棵树的果子,他就爬哪棵树,然后站直了身子嚎叫,“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那样熟悉~”   肖城现在觉得,“傻”这个东西可能真的传染。就像他刚才,一直张着大嘴看傻子笑,结果差点被自己打下来的杏噎死。   肖城弯腰咳了半天,就听到头顶的傻子淡淡地来了一句,“我能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   抬头一看,傻子正站在树干上俯视他,身体已经摆出了要跳跃的姿势。   “不行!!”肖城一看两棵树之间起码有百米的距离,人猿泰森还得寻思寻思再跳呢,你一个正常的人类子逞什么能。 “坐在那别动,等我上来!”   肖城放下竹筐,挽起袖子爬了上去。   傻子听话地坐到树干上等他,一边晃着腿一边接着唱“哦~~在梦里~~”   肖城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你再唱我就要倒栽葱了。”   傻子咯咯地笑。   肖城和齐嘉并排坐在一起,感受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的午后阳光,鸟鸣,还有远处人们的嬉闹声。   “我想……”傻子突然开口。   “恩?”   “想……”   “就地解决就行。”肖城以为傻子想撒尿。   “想人工呼吸……”   “……”   收获了一筐果实,回去的时候,孙大爷给分装在了三个塑料袋里,一边车把挂一个,再拿一袋给傻子,让他坐在后座上吃。   肖城高兴坏了,心想这下好,用吃的堵上傻子的嘴,省得回去这一路再受他的摧残。   这一下午下来,搞得他已经想不起正版甜蜜蜜该咋唱了。   傻子一跳上车就非常自动自觉地环住了肖城的腰,而且一度用力过猛,肋得肖城很痛苦。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臭傻子!你给老子专心吃杏!”   “吃饱了。”   “再吃!”   “剩下的甜的,给你留。”   肖城猛地捏住车闸,傻子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背上。   “我看看。”肖城拿过他手里的塑料袋一看,本该青黄都有的杏,现在只剩下又大又黄的。   “天黑了,要快回家。”傻子眨巴眼睛催促道。   沉默了一会,肖城突然抓住傻子的下巴,狠狠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他的,不过只停留短短几秒,就离开了。   等肖城重新蹬起车子骑出去老远,傻子才摸着自己的嘴唇笑道,“人工呼吸……”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骑了太久的车,肖城的两条腿酸的不行,洗漱完就瘫在了床上,听着院子里的水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早上一睁眼,大片光裸的背出现在面前,肖城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齐嘉!!”   “恩?”傻子迷糊着揉揉眼睛。   “你再光着跑我被窝来,我就把你踹下去,我说到做到!”   “哦”傻子醒了,肖城的话让他有点伤心,他喜欢跟肖城一块睡觉,想抱着他,想人工呼吸。   可是肖城不喜欢。他只能灰溜溜地从被窝里出来,回自己的房间。   吃早饭的时候,来客人了。   风尘仆仆,容光焕发的周汉初大驾光临。   “你这突然从无产阶级跨越到有产阶级是怎么回事?谁家车又让你坑了?”   周汉初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蜡,头发油光锃亮,还梳了个偏分,要不是脸长得好,活脱脱一个汉奸样。   “事情怎么样?”肖城给他倒了杯水。   “意料之外的顺利,那帮南蛮子见钱眼开,第一天晚上就把合同签了。”周汉初说得激动,拉肖城坐到身边,“这回真要大干一场,你可得玩命干!”   “你这活可不就是玩命吗。”   傻子进屋来看到挨着坐得很近的两个人颇为不满,走过去拉起肖城,“远点。”   肖城明白他的意思,欠起屁股挪得离周汉初远了点。   周汉初看呆了,“什么意思?”   肖城笑笑,“我弟。”   “亲的?”   “认的。”   “恩?你不会把人家父母……”周汉初用手刀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这是留下的遗孤?”   “滚!”   “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不是好眼睛看我呢?”   傻子对周汉初的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直被人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感觉不出来才怪。   “那怎么着,一会跟我去看看办公室?”周汉初问道。   “行!”肖城点头。   傻子一听马上抓住肖城,“不走!”   肖城犹豫半天从床上下来,拉着傻子去了小屋。周汉初一头雾水等在那。   不一会两个人回来了,傻子果然听话了很多,不仅让肖城走,还从头到尾呲着呀笑。   出了院子以后,周汉初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把自己卖给人家了?”   “神经病。”   “那他看你看那么紧!”   肖城笑笑没理他。他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吻。自己把舌头伸进去的时候,傻子那幅惊讶的样子……   周汉初的办公室选在了能充分彰显他财大气粗的地方,市中心的中心。   虽然只有一个店面二层楼,但对于刚起步的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奢华了。   一进去,大鑫正带着几个人布置用品用具,看到他们俩打趣道“兄弟们,周总和肖总来视察工作了,大伙加油干!”   逗乐了埋头干活的一众人。   周汉初得意地问肖城怎么样,肖城点了点头。   一天时间,周汉初把手里的案子跟肖城和大鑫透彻地说了一遍,顺便用发展的眼光展望了一下公司的未来。   这也算是哥仨正式在自己公司工作的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周汉初提议一起吃火锅庆祝一下。   肖城看着手里的资料,一下午眉头就没舒展过,先别说上面的字能不能认全了,就算都认识,那一大堆明明是汉字,却不懂什么意思的专业术语也够他挠头的。   “你们去吧,我得回家。”   “你不去还有什么意思啊?”周汉初发现肖城拿拒绝他当饭吃。   肖城收拾好东西,抬起腿就走了,“明儿见吧。”   大鑫见人走了,安慰周汉初道“汉初,我陪你吃,咱俩吃不也一样嘛”   周汉初看看大鑫的脸,再想想肖城的脸,哀叹道“这他妈怎么一样。”   于是,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十章   “上车,送你!”周汉初喊道。   这回肖城没拒绝他,毕竟他也想早点到家。   “过几天车进来了,咱哥们就能开带盖的了。”周汉初改不了在肖城面前炫耀的毛病。   肖城跨坐上摩托车,周汉初让他抓好,然后一个猛子冲了出去。   刚到解放路口,肖城就让周汉初停下了。   周汉初舔着脸问了一句“能去你家蹭顿饭不?”   “不能”预料之内的回答。   “我说你不是应该跟我拉关系套近乎吗?不怕老子一翻脸开除你啊?”   肖城好笑地看他,“开除我,你上哪找个要钱不要命的给你干活啊?”   周汉初喜欢的就是肖城那股谁也不服的劲儿,从第一次跟他打架开始,就特别喜欢。   “手!”周汉初摊开手掌说道。   “干嘛?看手相啊?”肖城没把自己的放上去。   周汉初不耐烦地晃了两下自己的手,“快点!左手,我看看。”   “行行行,看看看。”肖城伸出左手,悬在半空中,就是不往周汉初的手上放。   周汉初一把抓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食指,“指甲还黑着呢。”   “愧疚的话,回去给自己也来一下。”   “我没使劲,”周汉初还抓着他的手不放,“要真用劲了,你以为这手还能要?”   “你这意思,我得谢主隆恩?”肖城抽回自己的手。   “啧!会聊天吗。说真的,不能一块吃个饭啊。”   “你能别跟个娘们似的吗。磨磨唧唧的。”   “啧!行吧。明早来接你!”   “别!”肖城马上拒绝了他,“我骑车去就行。”傻子看见你又该闹了。   周汉初的心跟马蜂窝差不多了,长这么大还没对谁这么殷勤过,追妞的时候都没这样过,结果屡屡被人家的冷屁股冰回来。   他犹豫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这个,咱公司给配的,能收下不。”   那时候兜里揣着移动电话的人不多,周汉初怕他不要,就说公司配的。   肖城接了过来,“谢了。   “得了,那我走了。”再犯贱自己都要吐了。   摩托车的噪音渐行渐远,剩下的路肖城走了回去。   老远又看到23号院门口蹲着个人,肖城赶紧跑过去。   “怎么老在这等,在屋里等不行啊。”   傻子高兴地站起来,“一起睡!”   我操!   肖城马上捂住傻子的嘴,把他拖进屋里。   傻子挣脱开又大声重复一遍,“你说的,一起睡。”   早上为了哄他,答应他晚上可以一起睡,这个傻子不会一天都想着这事儿吧?   “这个不要大声喊。不能让别人听见,知道吗?”   “一起睡!”傻子不知道。   “睡你个头!现在才几点!”肖城扶额。   “那要呼吸!”说着,傻子捧起肖城的脸就凑上去了。   “唔……”   肖城感受到傻子的舌头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口腔里一通乱舔,他完全挣脱不开,更要命的是,这种毫无章法称不上吻的亲热,居然把他点着了。   他开始努力回应,试图引导傻子变得享受。手不自觉地在他后背摩挲,傻子则紧紧搂着他的肩。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傻子跟得了一块好吃的糖一样,翻来覆去地吸,直到肖城嘴唇麻了,才放开他。   “我的,我的!”傻子一边看着肖城的嘴唇一边说。   肖城笑了,应和道“你的,你的。”   晚上肖城拉着傻子去菜市场买菜了。夏天东西放不住,就得少买勤买。还好傻子会做饭,不然肖城一天不着家,真有负齐妈的嘱托。   睡觉的时候,傻子抱着自己的被子跳上了肖城的床,然后把自己脱个精光钻进了被窝。   肖城想反正各睡各的被子,他爱光就光着吧。可是到了半夜,肖城下意识地去搬自己身上的大腿时被惊醒了。   两个人的被子都被踹到了脚下,傻子的屁股坦荡荡地露在外面。   肖城迷糊着摇摇头,捡起被子,先给傻子盖上,再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   前一天早上刚放完狠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自打脸了,他哪舍得真把他踹下去啊。   于是,第二天早上,   傻子像只八爪鱼一样胳膊腿全缠在肖城身上,下面的东西顶着他。   大热天俩血气方刚的人贴一块睡觉,醒来的时候都汗透了。肖城难受地动了动,弄醒了傻子。   傻子翻个身,鸟也跟着晃了晃,还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   肖城拍拍傻子的肚子,柔声说道“起床了。”   这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肖城一看时间七点整。   接起来,里头传来周汉初元气满满的声音。   “起了吗?我买好早点了!”   傻子一翻身又重新把自己挂到肖城身上,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什么意思?”肖城努力掰着傻子的胳膊腿。   “我在你家门口呢。一大早就过来了,看你拉着帘子,估计是没起,就没敲门。”   肖城挂了电话,把傻子的衣服扔到床上,吼了一句“赶紧起床,鬼子进村了。”   一开门,果然周汉初穿的西装笔挺地站在那擦汗。   “哎呦你总算起了,天地精华都快被我吸收干净了。”   周汉初没干过给人买早餐这么傻逼的事,昨天晚上不知道抽什么风,辗转反侧睡不着,今天天刚亮就顶着黑眼圈跑肖城家来了。   “恩。早饭给我,你可以走了。”肖城哈欠连天,门只欠了条缝,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你良心让狗吃了吧!”周汉初很受伤,自己热血沸腾做的事被人一盆凉水浇灭了,“起开,让我进去。”一把推开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肖城,周少爷大踏步地进大屋去了。   “怎么又是你!”傻子穿好衣服正在叠被子,看到周汉初嘴撅得老高。   肖城没管他们,顾自去外面洗漱了,傻子见肖城走了,急匆匆把被子放进橱柜,拿上自己的牙缸也跟出去了。   周汉初把窗帘打开,看到院子里并排站着刷牙的两个人,相仿的身高,相同的白背心,阳光下有点刺眼。   傻子刷牙的时候也不老实,一会捏一下肖城的屁股,一会掐一下他的腰,而那个总是拒绝他的肖城除了用水弹几下傻子以外,一点实质性的反抗也没有,看起来反而像是在调情。   这时候有个大姑娘也来洗漱,肖城马上收起笑脸,三下五除二洗完进屋了。   临出门前,肖城趁周汉初出去开车,在傻子嘴上碰了一下,“乖乖在家等我,不许在门口蹲着了。”   “恩。”   到了办公室,肖城发现大鑫也穿得西装笔挺地在打电话,再瞧瞧自己身上的休闲装,顿时有种跟整个氛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给。我帮你挑的。”一套罩着防尘塑料的西装摆在肖城面前。   “你知道我穿多大号?西装不都得订做才能穿吗?”肖城把西服抽出来,翻看领子上的号码,上面写着52B(PS:标准版型/185cm),他没看懂。   为什么不写l,xl,xxl这种通俗易懂的东西?   “你哥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尺子知道吗!你现在比扒车那会强多了。”周汉初把门关上,让他直接在屋里换。   “我那会儿怎么了。”   “骨头架子啊。你那会就他妈是个会喘气的骷髅。”肖城这几个月的确胖了些,顿顿能吃到饱饭不说,傻子的手艺还相当抓他的口味。   肖城脱了T恤和短裤,穿上了用手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的西装。   版型,长短都正好合适,黑色的西裤把他的腿衬得又直又长。   “啧!”周汉初前前后后地看,“成了!人模狗样!”   “操!”   “哎!注意啊,文明用语!”一个整天飙脏话的人这样劝解别人,说服力相当于零。不过他后面说的话,说服力满分。   “一会咱仨要去见海关的领导,可得把中华五千年的文明礼貌都施展出来。”   周汉初这么一说,肖城多少有点紧张,虽然昨晚看了一些进出口方面的材料,可没有经验,看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没法拿出自信面对上层领导。   周汉初倒是显得从容自信,好像没什么事是他不会的。   他们要见的是一位实际上四十多岁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男人,身材挺拔,面容冷峻,岁月磨练出来的气质让他不怒自威。   这样的人却对周汉初亲切有佳,不管情谊是真是假,总之爷爷怎么样,爸爸怎么样,家里人都问了一个遍才把话题拉到正事上。   周汉初的表现颇像一个久经商场的人,与男人对话时不卑不亢,内容也言简意赅,抓得住要害,“尹叔,通关单据和进口证明……”   “你去找这两家办事处做个合同和□□,”男人从桌上找出两个文件夹推到周汉初眼前,“价格要报到最低。”   周汉初一看文件的title,原来是两家外商办事处,估计低报价格之后的剩余价值,他们也要拿的。   会议开了整整一上午,都是周汉初和男人在商议策略,肖城和大鑫则静静地在旁边取精学艺。   谈话结束以后,男人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周汉初说道,“后生可畏啊。”   周汉初谦虚地笑笑,“尹叔教导有方。”   这时,男人的目光往旁边移了移才注意到另外两个人。“哦,大鑫也来了,前两天刚跟你爸爸见过面。”   “尹叔好。”大鑫平时一副二了吧唧的样子,没想到在男人面前如此毕恭毕敬。   “你跟汉初一起做啊。”   “是,尹叔。”   男人点点头又把目光移到肖城身上,冰块一样的脸渐渐有所变化,最后皱起了眉头,“你是……?”   肖城不知道自己哪里让男人皱眉头了,疑惑地看了眼周汉初,谁知周汉初比他还疑惑。   “尹叔,他也是我拉来一起干的。叫肖城。”   男人眉头皱的更深了,甚至从豪华靠椅上坐起身来,“姓肖?”   肖城点点头,答道“是的。”   男人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后,重新放松身体靠回椅子里,“恩,好好干吧,未来是你们的。”   临告辞时,男人又说了许多客套话,只是与进门时不同,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肖城,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   ☆、第十一章   出了海关大楼,三个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男人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官架子,可只要他坐在那,就足以给空气降压了。   “他是什么人啊。”肖城问道。   “他?那可厉害了。”大鑫指指身后的大楼,“直属海关的老大,看到没,这栋楼的人都得听他的。”   “海关的老大教我们走私?”肖城天真地问了一句,差点把周汉初笑死。   “咱今天学的都是正经的进口贸易。走私?除非活腻了。”   肖城心里嘀咕,不是你自己说的走私吗。但他没再多问,想着许是周汉初心里另有想法。   “先不说这个,我怎么觉得尹叔看你跟见着熟人了似的。”周汉初一边解开西装的扣子一边说道。   肖城也热得不行,上衣脱完正在解勒人的领带。“看走眼了吧。后来他不也没说什么吗。”   “估计是。”大鑫点头表示赞同。   “走眼?就尹叔那装了红外线的眼睛能看走眼?估计刚才那一眼连你骨头长什么样他老人家都看见了。”   周汉初对男人的势力和实力都相当膜拜,他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尹开谷会认错人。   可是男人最后的态度又好像是不认识肖城……   “别瞎琢磨了,我要是认识这么牛逼的人还能混成这样吗。快走吧,回去换身舒服的,这他妈热死了。”   “行吧,今天算是首战大捷,最难搞的搞定了。”周汉初开着从他爸那借来的轿车,疾驰而去。   开到一半,一直沉默着望着窗外的肖城突然叫道“停车!”   周汉初一个急刹车,回头看他“怎么了?”   肖城扔下一句“你们先走”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周汉初当然没走,坐在车上观察情况。   “那个穿校服的是谁?肖城以前的同学?”大鑫边看边问道。   肖城在不远处拦住了一行人,现在正在跟穿校服那个说话,脸色极其不好。   “他都没上过学哪来的同学,他不会是要打劫人家吧。”周汉初的印象中肖城就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痞子,任何事都能让他觉得肖城要坑人家。   “旁边那帮是什么人啊?”那些明显跟那个穿校服的是一起的,只是穿着流气,不像好人,更不像学生。   肖城似乎跟那个人吵起来了,穿校服的“啪”扇了肖城一耳光。   “我□□大爷!老子还没打过呢!”周汉初忍不住了,他没看到肖城还手,肖城这种不吃亏的人被打了不还手,其中必有缘由。他可不能任由别人打他。   一下车就听到了肖城愤怒的声音,“半只耳!你要想报仇冲我来!有种吗?”   周汉初和大鑫跑过去站到肖城旁边做好打群架的准备。   叫半只耳的人,一边头发长得遮住耳朵,一边剃得光头,满脸挑衅地说道“肖城,疤爷说过不让咱们哥们动你。但如果你没事找事自己送上门,就别怪咱们拳头不长眼,认不得人!”   周汉初听出来了,这伙是贺老疤的人,那个半只耳估计就是被肖城咬掉半只耳朵的人。   “放了严冬。”   “你能搞清楚状况吗?是他自己求着要加入我们的!他要跟你走我们绝无二话。”   肖城不管他说什么,一把抓住严冬,“跟我走!”   “妈个逼的,给脸不要脸!往死打!”半只耳抽出嘴里的烟往地上一摔,一拳打在肖城脸上。   肖城直接趔趄着倒在了地上。   “我弄死你!”周汉初这个痛恨自己,眼睁睁看肖城挨打了没拦住,他要揍那个半只耳,谁也拦不住!   周汉初飞起一脚把半只耳踢到地上,随后迅速扑过去用膝盖固定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揪住长得盖住耳朵的头发,死命往地上磕。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操!”   其他想要偷袭周汉初的喽啰都被大鑫拦住一顿胖揍,肖城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打架,拉住严冬就跑。   边跑边喊,“走!”   这回严冬倒是极其配合,跟着肖城跑上车。   周汉初和大鑫听到喊声也不恋战,利利索索跑了。   “去北桥。”肖城说道。   人到齐,周汉初一脚油门比刚才开的还快。后面那帮人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看他们,没有追来。   到了北桥,肖城狠厉地把严冬拽下车,然后重重地摔上车门。   周汉初和大鑫很自觉地没跟下去。   走到桥底下,离车远一点的地方,肖城停下了。   “会逃课了。”肖城擦一下嘴角的血说道。   “放暑假了。”严冬低头不看他。   “放暑假你会穿校服?”肖城气得不行,单手掐住他的脸,逼他抬头看他。   严冬疼得皱起眉头,抓着肖城的手腕想摆脱钳制,可一看到他眼睛里的怒火,又不敢真的用力反抗,两个人形成的暧昧姿势全被远处的看客收进眼底。   他没想让肖城挨打,可是一想到肖城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又有点高兴,“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他这话是故意火上浇油,肖城手上又用了点力,忍着火说道,“我是管不了你了!”   严冬知道肖城是气自己刚才不跟他走,上前摸摸他的伤,心疼道“还疼吗?”   肖城打掉他的手,自己也松手放开他,语气缓和下来,“你打的那下疼。”   严冬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又抬起手摸上去。   车里,周汉初像个王八一样抻着脖子往外探,哪怕一个字都不想漏听。   “这西装刚穿一上午就成抹布样了。”大鑫看着自己起褶的衬衣抱怨道。   “嘘!听不见了。”   “听得见才怪,你当自己顺风耳啊。”   周汉初有点懊恼地把脖子收回来,心里头琢磨,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肖城这么出头。   “我以后每周往你家打电话,再让我知道你跟贺老疤的人混一块,我就真不管你。”肖城威胁道。   严冬笑了,肖城穿着西服严肃起来训人的样子……有点帅。   “汉初,我发现穿校服那小哥长挺俊的。”大鑫没注意周汉初不太好的脸色,继续说道“是不是帅哥都只跟帅哥做朋友啊?”   “不是。”周汉初答道。   “啊?”大鑫疑惑。   “比如我跟你。”   “……”   这时候周汉初的电话响了,是肖城打来的。   “你们先走吧,我把他送回学校之后就去公司。”   周汉初看着远处举着电话的肖城,说道,“一块走吧。”   电话那头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再看远处的两人,已经走了。   “上辈子欠了你的。”周汉初一摔手机,转动方向盘,调头走了。   从那天以后,办公室的三个人忙碌起来,晚上经常要工作到半夜,还得陪外商办事处的老板喝酒,日子过得像指间流沙。   后来三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周汉初又招了新员工,公司规模扩大起来。   第一笔订单的货款入账那天,大鑫嗷嗷在办公室喊了一下午,“第一桶金!第一桶金!”   周汉初也很难得地笑得像坨屎一样。   “肖城!今天晚上咱不装孙子!就咱几个亲哥们喝酒去!”   肖城看看汇款单上数字后面的零,笑了。终于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自从齐妈回来以后,他就在傻子那屋用沙发搭了个床,可是睡着睡着俩人就跑一张床上了,最后干脆把沙发和床一合并,成了张凹凸不平的双人床,且不定期会坍塌一次。   肖城已经被吓醒好几回了。这半年多整个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见肖城答应了,周汉初兴致一来,又说道,“大鑫把你那吹得天花乱坠的小对象也带来!”   “算了吧,她又不会喝酒。”   “你丫别是吹牛吧。”周汉初一直不信大鑫说有女朋友的事是真的,而且有理有据。   首先,大鑫拿出来的照片都是小姑娘的单人照。   其次,他从来没见大鑫给疑似对象的人打过电话,更没接过电话。   最后,一个有对象的人还整天跟他们陪酒陪到半夜,姑娘得有多大心。   “这有什么可吹的,你信与不信,哥的魅力就在那。”大鑫又要把他的钱夹掏出来,每当有人质疑他,他就会看着钱夹上小对象的照片自我陶醉。   晚上订在了酒楼的包间里,是周汉初第一次请肖城吃饭的那个包间。   肖城一看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就某处一紧,往事不堪回首。   周汉初早就到了,看到肖城推门进来时满脸乐开花,可往后一瞧,齐嘉也来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安排傻子坐下后,他把肖城拉到一边,“他来你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啊。”   肖城冷淡地回了句,“招呼。”   周汉初咬牙切齿“……你就害我吧!”   周汉初在这个世界上怕的东西屈指可数,一是他爹的笑,二是肖城的拒绝,还有一个就是齐嘉的死亡之眼。而且他一直没搞明白齐嘉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说着话,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周汉初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就说道,“美女进错屋了吧。”   肖城也看了一眼发现不对劲,“怎么这么眼熟啊。”   俩人一对视,异口同声道“照片!”   果然美女后面跟着个野兽,哦不,大鑫,一脸欠揍的模样走进来了。   周汉初目瞪口呆,扑到大鑫怀里一通乱翻,把钱夹拿了出来,照片真人一对比,相似度接近百分百。   “美女,大鑫是不是威逼利诱你了,别怕,哥给你做主。”周汉初怎么也不能信,看完小姑娘真人以后,更不能信了。   “有你这样的兄弟吗!”大鑫嘴上这样说,眉毛早就挑上天了,让你们不信,吓死你们。   “快快快!弟妹,过来坐!”周汉初改口速度跟磁悬浮似的,推开一众人,为弟妹请坐。   肖城也坐下来,小声跟大鑫说,“好白菜让你拱了。”   大鑫连头都没转过来,一直看着他的小爱人,痴汉地笑。   傻子一边吃开胃的水果一边看杂耍一样地看周汉初。桌子底下,他的腿搭在肖城的腿上,来回乱晃。   “傻子,那是大鑫的对象。”   “对象?”   “不用啃那么干净,换一块,”肖城给他拿了一块新的柠檬,“对象就是,以后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噢。”这一块有点酸,傻子的鼻子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   酒上来以后,哥仨就解放了天性,能说不能说的全都高清□□地呈现出来了。   周汉初喝的尤其嗨,左手肖城,右手周汉初,抱成团拼酒。   “就上次我跟那个赵总去厕所,”周汉初衬衣领子大敞,从脖子到胸前的一片都是红的,“结果就让我看见了!我地妈,他那玩意跟大鑫六岁时候差不多大。哈哈哈哈哈哈”。   肖城还算清醒,看了一眼小姑娘,发现脸色有点难看,忙咳嗽了两声提醒周汉初。   “你牛逼。”大鑫也喝多了,忘了小对象的存在,接着吐起槽来,“你上次喝多了,拿人家王总的光头当尿壶,哗哗吐半天。那王总也是有个性,一开始死活不签合同,你吐完之后马上给签了。”   “妈的一桌波涛胸涌的美女白请了,早知道丫好这口,省多少钱!”周汉初还挺自豪。   肖城发现局面有点失控,必须先把姑娘送回去,不然这顿饭吃完大鑫又得成光棍。   他趁周汉初和大鑫侃得激动的时候,把傻子和姑娘叫了出去,先给姑娘打了车,又把傻子送到家里。   刚出院子电话就响了。   周汉初在那头骂骂咧咧“肖城,你他妈还没拉完啊!跟厕所都比跟我亲!妈个逼的。”   肖城挂掉电话叹口气,这年头真是谁喝多了谁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十二章   回到酒楼,推开包间的门,肖城哭笑不得。   桌子地上一片狼藉,周汉初正抱着大鑫说外星语。   周汉初酒量不好,但除了那次吐王总一脑袋以外,基本没有过失态出格的酒后行为。今天真是让他做了一回自己。   肖城把他从大鑫身上扒下来,周汉初定睛一看是肖城,嗖地一下扑上去,嘴里喊着“你倒是说呀,我是不是有病!”   肖城在心里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是”。顺着被他紧抱的姿势给他穿外套。   大鑫比周汉初清醒点,转一圈没看见小对象还知道着急问,知道人家先回去了懊悔不已。   准备走的时候,服务员小姐拿着一个本子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吓了一跳,以为打起来了,哆哆嗦嗦走进来头都没敢抬,   “请……请周少签一下单。“   周汉初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个鬼画符,三个人就东倒西歪地出去了。   出了酒楼,夜晚的冷风一吹,顿时让人精神不少。   肖城本打算打一个车把两位少爷送回去自己再回家,结果周汉初不干,把大鑫推进车里以后,咣当一关车门吼道“师傅,走吧!”   “你跟他不是一路吗!”肖城发现他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十分利索,一点都不打晃!   车一走,周汉初又扑倒肖城身上,“我这不是想散散步,醒醒酒嘛。”   “你就装吧。”肖城扒开他的胳膊,往前走两步,叫了另外一辆车。   “别别别呀,小城城。”   听到这,肖城断定丫确实醉着呢。   “你哥我得病了,你得给治治。”   “我打辆车送你去安定医院。”   周汉初第三次扑过去,从后面抱着肖城,脑袋放到他肩上。“我问你,你看到我跟别人有说有笑是啥感觉?”   这问题给肖城问蒙了,啥感觉?   周汉初看他不懂,提示地说道“有没有抓心挠肝?”   肖城摇摇头。   周汉初又问“有没有肝肠寸断?”   肖城轻轻扇了他一耳光,“我神经病啊。”   周汉初失望地叹口气,“那就是你哥我有病。”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周汉初一歪头,认真地看着肖城的侧脸,他炙热的呼吸还有满嘴的酒臭味肖城当然感觉到了,厌恶地推着那颗大脑袋。   周汉初岿然不动。“我想说,我有……”   肖城听出话里的不对,转过身面对他,果然周汉初脸上全无醉意。   “别说了!”肖城皱起眉头。   “我想说我看到你跟别人有说有笑就烦!看到你跟谁走的近就烦!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周汉初知道肖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那三个字的冷漠回应让他抓狂。   “你他妈喝大了吧!”肖城完全沉下眸子,打开一旁的出租车门,“上车!”   周汉初站在原地低着头,冻得发白的脸埋进围巾里,看不到表情。   司机师傅滴滴按了几下喇叭催促。肖城无奈先关上了车门。   这时候,周汉初抬起头,扬起一张笑脸,憨憨地说道“嘿嘿,我喝多了。”   他自己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从头到尾没再看肖城。   直到车走远了,肖城才拍拍自己的脑袋,摇摇头“我他妈也喝多了!”   回到家,肖城小声清洗了自己。平房的冬天,洗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不过傻子已经给他烧好了两暖瓶的热水,好受多了。   肖城掀开被子,傻子在他这边睡着。   入冬以来,他回家一天比一天晚,傻子都先在他这边睡,把被窝捂得暖暖的,等他回来了再挪到里面去。   不管多晚,都会迷糊着问一句要不要吃点东西。   “回来了?”傻子醒了,从肖城的被窝钻出来,想挪进自己的被窝。   肖城拦住他,“在这睡吧。”   傻子一听马上挪回来,“恩!恩!”   肖城脱掉衣服钻进去,暖意袭遍全身,特别是傻子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他舒服极了。   “傻子。”   “……”傻子怕肖城反悔了想让他回自己被窝,就闭着眼睛装睡。   肖城使坏地用两指捏住他的鼻子,傻子憋得难受,一个鲤鱼打挺扑腾起来。   肖城忍不住笑,“还装不?”   傻子不甘示弱,抓起里面的枕头按在肖城头上,轻轻压住。   肖城双手不管不顾地乱拍乱打,一被窝的热乎气全给呼扇没了。   过一会,枕头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够了够了,一会儿我死了你可没地儿哭去。”   肖城开玩笑地说了这一句,却把傻子吓住了。他扔了枕头抱住肖城,反复说着“不死!不死!”   还没喊完就被肖城捂住了嘴巴。大半夜的这么喊,齐妈听见了还不得吃速效救心丸。   傻子抱着肖城,腿也缠上去,严丝合缝地贴着他。肖城把他后背的被子掖了掖,怕他冻着。   “傻子。问你个事儿。”   “恩。”   “你,就是,额……”肖城支吾半天。   “恩?”傻子好奇地抬起头看他。   “躺下!”又被肖城按了回去。“我是想问你啊,你看见我跟别人有说有笑,或者亲密一点,有什么感觉没有?”   “有!”傻子点头。   “恩?什么感觉?”不会是抓心挠肝或者肝肠寸断吧……   “不喜欢。”傻子的手指不老实地在肖城身上乱抠,而且不划分区域,重点部位也毫不避开。当抠到肚脐眼的时候,肖城默默地把那只手往上移了半寸。   “那……要是我跟别人玩呼吸,你会怎么样?”肖城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引导人犯罪的变态。   “你跟别人玩?”傻子似乎从没想过属于他的那个软软的嘴唇,有一天也会属于别人。他有点难过。   肖城从他的反问中领悟到了答案,抓住他那只四处游走的手,柔声道“睡吧。”   临近年关,公司里的气氛十分喜庆,周汉初也完全没让肖城尴尬不舒服,因为酒后第二天一上班,他就在办公室里大喊大叫,“我操,我昨天晚上断片了!啥也不知道了!”   肖城拿到分红,就开始计划买房子的事,本来想体验一下自己选房子选家具的过程,谁想周汉初非把这事揽下来,说房地产有表姐,装修公司有堂哥,价格实惠效果惊人,打包票年后就让肖城拎包入住。   肖城没办法,只得听他的。不过他要是知道周汉初当时打的什么鬼算盘,估计会把他活活掐死。   年味越来越重,从腊月23开始,齐妈就开始忙活过年的事。   肖城还跟周汉初借了车买年货,借车的时候,周汉初说他没驾照非要免费当司机,不过最后被肖城硬踢下去,自己无证驾驶了。   那天市场上来了很多平时没有的摊子,极其热闹。齐妈看到什么都买一点,肖城和傻子就负责在后面拎包。   同时,两个一米八五的大小伙子把一个小个子女人保护得严严实实,小偷瞎了都不敢来偷她。   那阵仗相当好看,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里,有两颗脑袋高出来,鹤立鸡群。   齐妈转过头,看到他们两个,连连点头,他跟肖城招招手,肖城意会地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   女人跟他说,“以前从来不敢领他来市场,来一回丢一回。现在可好,都能当个劳动力使唤了。”   肖城听了噗地一笑,回头去看那个傻小子,正巧傻小子也在看他,两个人谁也没移开视线,时间一长,傻子先不好意思起来,踢了肖城屁股一脚,肖城正好是弯腰撅腚的姿势,这一脚妥妥地挨着了,于是在拥挤的鸡群里,两只鹤追打起来。   开车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音像店正在放甜蜜蜜,傻子突然兴奋地要下车,“甜蜜蜜!甜蜜蜜!”说完就两眼放光地看着肖城。   齐妈逛了一天市场有点疲倦了,没好气地训斥道“甜蜜什么,赶紧回家。”   齐嘉闭了嘴,委屈地看向肖城,但肖城只是拍了拍他的腿,没有停车,直接开回家了。   傻子不高兴,很不高兴,肖城不听他的话,肖城是坏人。   于是一路上他都梗着脖子看窗外,赌气。   车很快就开到了家,肖城把东西搬下车,再归置到厨房,整个过程傻子都不参与,仍是梗着脖子往旁边一站。   齐妈看他那个样子就想笑,嗔怪道“跟你那个损爹一个德行!”   肖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傻子的倔样,也是止不住地笑。   等活干完了,齐妈进了屋,肖城才走到傻子跟前,戳戳他,悄声说道,“走不?”   “哼!”   “哥带你买磁带去,去不?”   “哼!”   “买甜蜜蜜,买回家来天天听,去不?”   这些一说,傻子犹豫了,又放不下架子,只能梗着脖子扭曲地点了点头。   肖城看他那样,跟演皮影戏似的,憋笑憋得差点内伤。   于是,他偷摸骑自行车带傻子又折了回去。   这一趟,他不仅给傻子买了甜蜜蜜,还顺便置办了影碟机和录音机,傻子喜滋滋地抱着大家伙,吧唧在肖城脸上亲了一口。   肖城顿时有一种成就感,他喜欢给傻子买东西之后,看傻子满足的样子。   ’   不过这事决不能让齐妈知道,不然一定会骂他们瞎花钱。   到了家,肖城让傻子趁他跟齐妈聊天的功夫,赶紧把东西藏到小屋,想着等以后东西用上了,齐妈就没那么大火气了。   晚上,肖城和傻子洗的干干净净的,把门一栓,窗帘一拉,拿出下午在音像店买的几张电影碟,兴奋地挑选起来。   电视是21寸的彩色屏,肖城研究了半天才把影碟机安上。当放碟的地方弹出来的时候,傻子好奇了半天,推进去又让他弹出来,又推进去弹出来,玩了半天。   俩人不敢弄大动静,怕惊动了齐妈,于是电视只放了一个格的音量,两人就坐在电视跟前,披着棉被,仰脖看。   电影是去年的新片,肖城很爱看这种香港的悲剧英雄的电影,所以看到江湖气息浓郁的封面就毫不犹豫地买了。   狭小的屋子里,只有电视前面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傻子看电影就是看个热闹,   渐渐的困意袭来,就靠到肖城身上泛起迷糊。   肖城低声问他,“要不回床上睡吧。还有一会才演完呢。”   傻子紧紧被子,瞥一眼电视,没动弹。   这时候,屏幕上的男女主角突然激烈地啃到了一起。。。      ☆、第十三章   电影里,男女主角有一两个接吻的镜头很正常,肖城淡定地等着jiqing戏过去,然后快点哄傻子睡觉。   哪想到,这镜头不仅长而且尺度大,两个人缠绵在一起,脱得没剩啥了,傻子的眼睛越睁越大。   肖城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地按了快进键,从零碎的片段中竟然看到了一些类似**的姿势,肖城赶紧又按了一下快进,总算把那段跳了过去。   傻子好像并没在意,又哼哼着靠着肖城闭上了眼睛。   电影后面演了什么,肖城没看进去,他很想把碟退回去重新看那段,可又怕傻子醒过来。   挣扎了半天,他放弃了。   关掉电视,轻声哄傻子,让他去床上睡。   躺到床上,傻子战战兢兢地想钻进肖城的被窝,那可怜的试探的样子,让肖城心里一软。   “过来吧。”   得到了允许,傻子像弹弓一样弹到肖城身上,胳膊腿自带502功能,贴的严严实实的。   他喜欢在肖城身上摸抓挠抠,肖城多数时候默许他这样做,只是偶尔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才会抓住他的手阻止他。   可是今天,傻子的手刚碰到他的胸口,肖城就不耐烦地抓住了他。低声说道“睡吧。”   “我想呼吸。”傻子这会似乎比刚才清醒了。   “不行。”肖城闭着眼睛,干脆地拒绝道,“快睡觉,不然就回你自己被窝。”   傻子难过地缩回手,慢慢地从他暖和的被窝退出来,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冷得缩成一团。   肖城平时根本舍不得凶傻子,说白了,捧在手里哄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脸色。   可是现在他心里就是一团乱麻,傻子再这么不管不顾地撩拨他……   他喜欢男人,这毋庸置疑。可是他真的要对傻子那样做吗。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傻子白嫩嫩的屁股蛋在阳光下晃来晃去的样子,真想狠狠咬一口,再用皮带抽出一条条的红印子。   肖城越想越血脉喷张,掀开被子准备去厕所撸一发好回来踏实睡觉。   大冬天的,站在四面冷风,臭气熏天,随时有人出没的旱厕里干那事,估计也是没谁了。   还没等他起身,一直安静的傻子突然翻身压过来,吓了他一跳。   “我操!”肖城用手抵着傻子的胸,闷声说道,“你诈尸啊?”   傻子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不透一丝光的黑暗让他的眼睛明亮且深邃,四目相接,恍惚间,肖城觉得眼前的人不是平时的傻子,而是一个攻城掠地的胜利者。   “你这是要吃人啊?” 肖城笑着拍拍傻子的脸。   “要吃你!”   说完,傻子用力把自己的嘴唇贴上肖城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肖城被他搞蒙了,但是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大脑做出了回应,他张开嘴让傻子的舌头胡乱入侵,双手在傻子的腰背上徘徊,享受那滑溜溜的触感。   傻子舒服地哼了一声,下面开始在肖城身上有规律地磨蹭,而且幅度越来越大,整个把肖城点燃了。   他抓着傻子的手按到自己的棍儿上,在接吻的空余喘息着说道“傻子,握着。“   齐嘉顺从地勾下他的裤子,握住里面那tangren的东西。随后,又陷入与肖城的激吻中。   沙发床承受不了两个人那么剧烈的动作,摇摇晃晃的有点危险,之前就塌过几次,肖城吓得赶紧抱着傻子一翻身,滚到了里面的单人床上。   傻子趁着没躺稳,又把肖城翻了个个儿,让他趴在床上,背对自己。   肖城已经*****了,这个姿势让他有点别扭,他挣扎着想转过来,却被傻子用力按了回去。   “臭傻子,你要干嘛?“   “想捅进去。“傻子淡定的语气像是在说“想吃饭”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我操!你说啥?”肖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傻子又给了他当头一击。“捅进去,舒服。”   ????   你他妈是不是装傻你跟我说!   是不是!!!   “傻子,别闹了!”肖城反抗又不敢弄出大动静,只能连骗带哄,心想只要他翻了身,一定要把傻子*到求饶,再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谁知傻子根本没理他,顾自扶着自己的***进了肖城的臀*缝间。   顿时,肖城的脸跟火烧云一般,强烈的xiuchigan涌上来,让他抓紧床单,咬碎了牙。   这还没完,傻子不可能只把东西放到那就结束了,他趴到肖城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胯,开始动作。   “我!操!啊!”肖城越想忽视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傻子那根跟秀气脸蛋大相径庭的狰狞玩意在自己最simi的地方肆意进出。   不是没幻想过跟傻子干那事。甚至最近撸的时候,幻想的对象都是傻子,各种工具,各种姿势。   可是!!没有一种情形是他在下面啊!!   谁敢把老二放在他那个地方,还他妈动来动去,他早就先阉后杀。   这傻子干起这事这么娴熟,难道他有过经验?   不知多久,肖城身上已经全都是汗了,傻子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听得他心绪难宁。   终于,在傻子咬上他肩膀的一瞬间,肖城感觉到大腿根湿了。   后面的人累得趴在他身上,慵懒地说道“你好舒服。”   肖城被他压着,腿上又粘又湿,难受极了。   “起来,一会小鸡儿压折了。”   傻子这会儿很听话,马上起身去床头柜拿卫生纸。   刚才没注意,一起身肖城才发现,刚才那种情况下,他竟然是挺着的。   “我给你握着。”傻子注意到他的情况,边给他擦腿,边认真地说道。“牛奶出来了,就舒服了。”   肖城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问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李超。”傻子给两个人盖上被子,肖城平躺,他侧躺,他手里握着他。   那是谁?!肖城脑子猜想的各种情景已经让他把牙根咬断了。   “他还要看我的鸡鸡。我才不给他看。”   “什么?”快感随着傻子手上的动作一波波涌向小腹,肖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说捅进这里,会舒服。”傻子说着,大手松开小小城,探到后面捏了捏肖城的屁股。   肖城难耐地抓起他的手,把它重新放回到小小城上。   傻子一边握着,一边继续说道,“他是坏人,我不给他看鸡鸡,他就打人。”   “后来呢?啊——”傻子一个使劲捏了小小城一下,肖城猝不及防叫了一声,随后小声说道,“轻点啊!”   “后来他打不过我。嘿嘿。”傻子握着小小城跟把玩一个玩具似的,左晃晃右晃晃,肖城干看着他也不敢阻拦,生怕一个寸劲就这么断子绝孙了。   傻子说的他一个字不落地听进去了,李超是吧,呵呵呵。   一直折腾到二半夜,俩人都累了,来不及想发生的一切对与错,就那么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年三十晚上,齐妈跟来串门的大娘在桌子旁嗑瓜子唠嗑,肖城和傻子在床上玩摸大点。   震天响的炮竹和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声把小屋子吵得热闹非凡。   傻子顶着通红一片的脑门趴在床上,紧皱着眉头,睁开一只眼睛紧张兮兮地去看自己抓到的牌。   肖城坏笑地看他,把中指放进嘴里哈一口气,做好弹他脑门的准备。   傻子看完手中的牌,望天想了一会,在心里倒算自己摸到的是大还是小,算出来以后,顿时哀嚎起来。   聊天在兴头上的大娘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去看,只见肖城一只胳膊卡着傻子的头,另一只手摆出兰花指跟着他的头乱晃,却迟迟不弹下去。傻子想躲又不能躲,紧张地闭着眼睛的样子惹得肖城兴致盎然,每次都玩很久。   大娘见了瓜子一放,正义凛然地走过去,“哎哟,肖城啊,你看你给嘉嘉脑门弹的,快成观音童子了。”   说着,胖手就要摸上去,傻子皱着眉往后一躲,“别碰我!”   大娘的胖手尴尬地举在空中,转而拍了旁边的肖城一下,“嘉嘉,大娘给你出气”   本是为了缓解气氛,象征性地轻轻在肖城肩膀上拍了一下,谁知却惹怒了傻子。   “也别碰他!”傻子一把搂过肖城,怒目等着女人,不客气道。   齐妈发现情况不对,赶紧走过来训斥傻子,并且给大娘赔笑,“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大妈倒是个粗心眼的人,哈哈一乐就过去了。   扑克玩不成了,屋里呆着也没意思,肖城下地拿上他和傻子的棉服,对齐妈说道,“姨,我跟嘉嘉放爆竹去。一会回来。”   齐妈明白肖城的意思,意会地点点头,嘱咐道“小心点啊你们两个。”   傻子一听要放炮竹,刚才的不愉快立马烟消云散,登上棉鞋,套上棉衣,一刻不容停地跑了出去。   肖城手忙脚乱地追出去,喊道,“臭傻子,给我戴上帽子围巾!”   傻子果然停下来等他,肖城把红色鲜艳的那条围巾围到他脖子上,又把毛线帽子套到他头上。   傻子抓住肖城的手,握在自己双手里揉搓。   “以后不能对长辈那样了,知道吗。”肖城说完,一直笑眯眯看着他的傻子板起脸来。   肖城无奈又重复了一遍,“知道了吗?“   傻子没反应,顾自去翻肖城兜里的炮竹,这就是那无声的抗议。   肖城还想说什么,兜里的电话响了。   傻子见他有事就一个人拿着火跑到前面的空地上去了。   肖城一边接了电话一边喊道“你敢自己点一个试试!”   “点什么?”电话那头周汉初的声音传过来。   “没说你,”肖城盯着傻子的动作,哪怕他有一点要点火的意思,他的腿就会飞过去。“新年快乐啊。”   “等的就是你这句。”周汉初那边很安静,一点过年的气氛都听不出来,“一会要不要出来喝点?”   “你拉倒吧。”肖城到现在还对他那天酒后失疯心有余悸,“我还想过个安生年呢。”   周汉初干笑了两声,不知怎的,肖城好像能透过声音看到了他脸上的苦涩。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道“你还记得尹叔吗。明天我要去他家拜年,你也一起吧。尹叔特意交代带上你。”   傻子一会一回头地等着肖城,见他跟别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很不高兴。大踏步地走回来,肖城还在跟周汉初确认时间,“明天几点?”   刚说完,眼前一黑,柔软的东西贴到了嘴上,还没来得及应对,一条小鱼儿就钻进了嘴里。   “唔……”   傻子捧着肖城的后脑勺,使劲舔吻着他,一点后退的余地也不给。   肖城还举着电话,被傻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慌了神,胡乱按了几下电话上的键子,也不知道挂断了没有,就直接投入到回应傻子的热吻中。   傻子的手慢慢地从头上移到腰上,然后又从下摆伸到里面,抚摸起来。   “傻子,行了,有人。”这么点火不是要人命吗。   傻子可以不管不顾,他得提高警惕,毕竟是个民风保守的胡同,他臭不臭无所谓,但不能让齐妈和傻子抬不起头。   傻子又在肖城嘴角上舔了一下才放开他,傻笑着说道“真软。舒服。”   肖城咳了一声,不看傻子低着头说道“呲花呢?”   傻子大手握住肖城的窄下巴,让他抬起头,然后盯着看了半天,把肖城弄成了斗鸡眼才乐着说道“红了!红了!好看!”   肖城顿时觉得脸更热了,“你个臭傻子!”,接着一顿拳打脚踢追出去。   肖城不是什么纯洁的人,以前跟严冬上床,干过很多说不出口的事,他本身有点怪癖,严冬又配合他,于是那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相当不要脸,相当丰富的。   谁想到,在这个傻子面前,自己竟然脸红了!还是在连衣服都完好的情况下。   真是……日了狗了。      ☆、第十四章   回去的时候,大娘已经走了,齐妈一个人在揉面。   肖城和齐嘉脱了衣服洗了手,也围着桌子坐下,一个揪面,一个擀皮。   电视里正播着一个小品,笑料不足,肢体夸张,还没平时周汉初和大鑫斗嘴有意思,但是旁边齐妈都快笑抽过去了,肖城就跟着呵呵地笑。   傻子不喜欢看小品,他喜欢看杂技,电视里一出来那种反地心引力,反人类极限的动作,他就很兴奋,挥着擀面杖跟着比划。   肖城一开始没在意,齐妈更是嫌他闹腾,让他老实呆着,可是几个动作下来,肖城竟然看出点意思来。   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使,可是那两条大长腿可是相当好用,真跑起来转得跟车轱辘似的。   他虽然因为多年的逃跑经验自诩为逃跑界的猎豹,可跟齐嘉一比,却还要慢很多,齐嘉那速度简直就是奔跑界的窜天猴。   这也可以算是傻子长于别人的地方。   肖城心里盘算,傻子现在只接一些在家干的零工,时间很富裕,可以考虑让他参加一些运动俱乐部,没准以后一不小心拿个奥运会金牌什么的给齐妈咬着玩儿,也是挺好的。   “城啊,”齐妈一边把饺子往盖帘上放,一边说道,“一会饺子出锅了,你跟嘉嘉给对街王奶端两样馅过去。”   “知道了,姨。”   “我先把这些下了,你俩捣点蒜泥。“说完,齐妈就去厨房了。   肖城得令,拿了两头蒜,咔咔掰成16瓣,他和傻子各8瓣。   “准备好了吗“肖城问道。   傻子紧张地盯着手里的蒜,又看了眼肖城,凝重地点了点头。   “开始!“   话音一落,俩人化身扒蒜狂魔,各种奇招应有尽有。傻子一开始都还规规矩矩地从头撕,后来干脆上牙咬。   肖城则是用指腹使劲拧,拧不动的时候也变成了上牙咬,用手拍,用胳膊肘碾,最后扒出来的蒜能不能吃都是另回事。   比赛要结束的时候,齐妈在厨房喊了一句,“穿衣服吧,我这就捞出来了。“   俩人一对视,加快了比赛进程,牙上的力道没了分寸,直接把蒜在嘴里变成了蒜泥,那味道,那酸爽,堪比直接喝蒜汁。   一番艰苦卓绝,外加眼泪鼻涕的付出,比赛最后,并以傻子的胜利告终。   肖城假装懊恼地把脑门伸过去,闭起眼睛让傻子弹。   等到的却是一个软软的东西,在额头碰了一下。肖城睁开眼,傻子的脸近在眼前。   “怎么还没穿衣服呢。一会饺子坨了。“   齐妈突然一声,吓了肖城一跳。   他赶紧把傻子推远点,自己去找衣服。   周汉初给肖城打完电话就从家庭聚会的饭店出来了,本来想开车回家的,可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解放南路。   他把车停在路口。熄了火,打开车窗,点着一根烟。   23号院外挂了两个火红的灯笼,把门前照的通亮。所以肖城和齐嘉出来的时候,周汉初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到肖城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晚上心不在焉了。   他只是因为肖城刚才突然挂断了电话,有点不放心才来看看的。   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远处的两个人一人端一个盘子进了对面的院子,不一会又出来了。   他们靠在墙角,肖城说了什么,傻子笑着打他。   周汉初在黑暗的车里眯起眼睛,用手掐灭了烧得通红的烟卷。   “下次还是我走前面吧,不然我得考虑给你买个铁头盔戴上。过来,给你吹吹。”肖城把着傻子的头,轻轻在他脑门上呼气。   “没看着。”傻子笑着站在那,享受吹在脸上的气息,觉得这一下门框子撞得值。   王奶一直是一个人住,家里的房檐门框都非常低,傻子要进屋需得先弯腰低头才行。   可是他总是忘记做这个动作,于是回回挨撞。   尤其是跟王奶告完别,猛一回头想踏出屋子的时候,脸直接就糊到墙上了。   肖城发现傻子屡撞不爽以后,但凡来王奶家都会提醒他弯腰。   就刚才一个没注意,傻子就咣当撞上了,那声音听着都疼。   王奶还笑着打趣“大孙子又撞上了?”   肖城是又气又笑。   趁着外面没人,俩人又腻歪了一会,肖城怕傻子冷,柔声问道,“回去吗?”   “恩!回被窝,玩捅捅。”傻子拉上肖城的手,顾自兴高采烈地往前走,全然没看到后面的人面容扭曲,欲言又止。   大年初一,一大早鞭炮齐鸣,傻子往肖城怀里拱了拱,被吵醒很不高兴。   齐妈在厨房第八次开嗓,“猴儿们吃饭啦!”   肖城艰难地睁开眼睛,把傻子的手从自己早就醒来的弟弟上拿走,哑着嗓子叫他起床。   傻子翻个身,哼哼两声,缩成了一团。   “快起了,恩?”肖城穿好衣服,看了眼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严冬家的座机,凌晨两点打的,一个是周汉初,早上五点打的。昨晚调完会议模式以后,连关机也忘了。   看到严冬家的号码,肖城突然想起来,他有一个多月没查他的岗了,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好好的,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这两天得抽空去看看他。   想着这事,肖城给周汉初回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通,一接通就传来了周汉初的惨叫,“哎呦我操!”   肖城无语,“你们家大年初一都是用哎呦我操问好的吗?”   周汉初被他逗乐了,一边捏后颈一边解释,“我他妈睡落枕了!刚一接电话拧着脖子了。”   “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干嘛?”肖城把电话放肩膀上夹着,拿着牙缸走到院子外面,接了点凉水又兑了点热水。   “你忘了?昨晚跟你说的那事啊,去尹叔家。”周汉初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正在刷牙,自己也从车里翻出口香糖嚼起来。   “用得着这么早吗?”肖城漱漱嘴,涮涮牙刷,问道,“你不会已经在路上了吧。这么吵。”   周汉初瞅瞅车窗外,满地的红纸屑,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正在做点鞭炮的准备工作。   “啊?没有,我在家呢。一会过去接你。”   电话那头没了动静,周汉初以为又被挂断了,拿起电话一看还在通话中,刚要说话,肖城先开口了。   “这样啊。还寻思你过来可以一起吃个早饭。”   “额……”   “那一会见吧。”   “成。挂吧。”   挂掉电话,周汉初用手刀劈了几下不能回弯的脖子,对着后视镜里眼袋下垂的自己懊恼了半天,“真他妈丑爆了。”   吃早饭前,齐妈端正地坐在床上,严肃的样子把肖城搞蒙了。   “小城。”齐妈叫道,“嘉嘉。”   “哎,哎。”两个人一齐应道。   “你们过来。”   肖城和齐嘉绕过桌子,并排站在齐妈面前。   “小城,”齐妈抬头看他,“这是咱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肖城点头。   “你愿不愿意把这当家,给姨磕个头。”齐妈说这句的时候,眼圈红了,但是她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避,一直看着肖城。   他还用回答吗。有人要给他一个家了,名正言顺的家。   小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这样骗过,到后来“跟我走,给你好吃的”这种话再也不敢信了。   被比他大的孩子按在牛粪堆里,绑在马蜂窝树下。   饿的时候,冷的时候,疼的时候,就想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有一个人可以说。   现在,都有了。   肖城重重地跪下去,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把沉甸甸的感激放在膝盖,弯腰下去,给齐妈磕了头。   傻子不知道肖城在干什么,但也跟着跪下去,磕了头。   齐妈笑着把他们扶起来,“好好!这是你们的红包。”   傻子一看有红包拿,一手一个全抢了过去,满意地说道“买大床!买大床!”   面对齐妈询问的目光,肖城只能把头偏到一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去尹家的路上,周汉初大致跟肖城形容了一下尹叔这个人的处世风格和为人态度。   结合上一次见面时候的初印象,肖城的脑海出现了一个近似的人物形象——阎王。   肖城想起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就打怵,不知道他的下属们每天是怎么跟他相处的,一定很煎熬。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尹家的别墅。光从外面看,就能知道里面住着的是怎样讲究生活质量的人。   别墅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树和花,是被人精心修剪过的,赏心悦目。   仆人带着他们进了主宅,一进客厅,肖城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形容呢,他看过动画片版的西游记,这个宅子的客厅很像天庭,很大,很空,很亮。   肖城抬头四处张望,看到了很多亮着红点的东西,安放在各个角落,他有点好奇,但没有立刻询问。   仆人让他们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并给他们奉了茶,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肖城见没人了,身体放松下来,一边喝茶一边问周汉初,“那些亮红点的是干嘛的?怎么哪哪都有?”   周汉初坐的绷直,回答道,“监控。”   “噗——”肖城一口茶差点喷他脸上,“你他妈怎么不早说。”说完,放下茶杯,正襟危坐。   “文明用语!”周汉初小声训斥道“一会你敢蹦出一个脏字,就等着被封杀吧。”   “你搞得我有点紧张。”肖城最烦见长辈,尤其是高高在上那种。   这时候,有人从二楼的旋梯上缓步走下来。   周汉初马上起身站好,肖城也跟着站起来。   “尹叔,过年好。”   “久等了,不好意思。”男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上的步伐却仍然很缓慢,漫不经心地弄着袖口的扣子,走下来。   “你也来了,”男人看着肖城说道,“肖……?”   肖城回话,“肖城。”   男人弯弯嘴角,看起来是在笑,可眼睛却是冷的。   这个人……从里到外透出一种压迫感,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才能让人无端产生畏惧。   三个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突然一个仆人从二楼跑下来,慌张地说道,“尹先生,您快去看看吧。”   男人听后马上皱紧了眉头,匆忙说了一句“失陪”,就快步走上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修好了,三更结束,明天继续。   ☆、第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章开始,内容有所更改,请看过的亲重新看一下十五章以后的内容吧   男人进去的那个房间,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争吵声。   肖城隐约可以看到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扶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看上去有些岁数,头发灰白,瘦高身材,脸……太远了,看不清楚。   正当他想走近了看的时候,有人重重关上了门。   无奈,两个人又坐回到沙发等了一会。   却只等来了一个仆人,“两位先生对不起,我们先生说有事需要处理,让你们先回去。怠慢之处请见谅。”   肖城和周汉初不解,但也不便多问,只能往二楼深处望了又望。   “算了,反正礼物也送到了,安也请完了。目的达到,走就走吧。”   出了大门,周汉初一脸了却心事的放松。   “你送我去个地方吧。”肖城想起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想去严冬家看看。   周汉初求之不得,一开车门,“走着。”   “抽吗?”坐上车,周汉初掏出一盒烟,自己点着一根,剩下的递到肖城跟前问道。   肖城斜眼看他,“你能教我点好吗?”说着拿掉他嘴里的那根扔出窗外,“赶紧摇上窗户,冻死了。”   周汉初摇上窗户,哀叹一声“请不要阻止我慢性自杀好吗。”   车开到严冬家楼下,肖城让周汉初在车里等他,自己走了下去。   周汉初看他走到前面的楼口,脚步踌躇。   肖城掏出了手机,号码已经拨好了,可是最后的通话键却迟迟不按下去。最后把手机盖一扣,仰起头学起了鸟叫。   肖城把手放在嘴边,叫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这时候余光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慌忙放下手,假装路过的样子。   可是一转身,看到的竟然是刚外出回来的严冬父母。   两位正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他很熟悉。   “肖城吧。”女人开口问道。   肖城绷紧身子,礼貌地鞠了一躬,“阿姨……过年好……”   “我们儿子都要高考了,你还死皮赖脸来找他,你让我们怎么好?!\"女人这几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那语气凛得像尖刀一样,扎在肖城身上。   说实话,肖城怕他们,他总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是一只见不得光,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肖城,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来去都是一个人,只要自己能活,别人怎么看他,他不屑一顾。   可是这对夫妇不同,他在意他们的目光。   肖城低着头,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任女人恶言相辱。   “你这种人渣,自己活不好,为什么要毁了我儿子?!”女人像一直憋着口气,忍了很久,终于找到发泄口一般,什么难听说什么。   没有任何委婉和客气,仍像几年前一样,对待他这种蝼蚁一样只会妨碍他儿子飞黄腾达的小混混,他们不屑维护他的自尊。   用最恶毒的语言把他骂的远远的,从此在他们干净的生活环境中永远消失,才是他们所希望的。   肖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大高个子杵在那里,傻透了。   “以后不许再来!你再缠着我儿子,我们就报警!”说完,夫妇两个带着满腔的恶意从肖城身边走过。   肖城背对着他们,背对着周汉初的车,背对着阳光,站了很久。   周汉初抽完了这支烟才走下车,走到他旁边。   “走吧。雪地凉。”搂上他的肩,往回走。   肖城抬起头咳嗽两声,跟着周汉初上车了。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证明什么呢?肖城懊恼地拍了拍脑门。以为穿得好了,打扮得得体了,就能让他们刮目相看了吗。   他们只需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回原形,以前不干净的烙印是擦不掉的,他永远没法以平等的姿态跟严冬交朋友。   他是从泥里出来的,又脏又臭的沼泥。   上了车,周汉初一刻不停地开出了家属楼。   肖城支着脑袋望着窗外,突然开口说道,“给我一根。”   “啥?”周汉初没反应过来,想了想,“噢~烟啊。”   他找出一盒新的,递给他。   看他点上吸了两口,竟然没呛得咳嗽,有点意外。   “刚才那是……”周汉初犹豫地问道,“上次穿校服哥们他家?”   “嗯。”肖城抽烟的样子完全不像第一次,吞云吐雾十分自如。   周汉初又想问什么,但几次下来欲言又止。   “他是我朋友。严冬。”肖城把烟扔出窗外,喉结上下颤动了两下,压抑着说道,“我那时候刚到城里,饿得走不动路,就躺在路边,逢人就求两句,给口吃的吧……”   听着肖城像讲睡前故事一样地说着自己的经历,周汉初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法想象一个小孩怎样一个人流浪到这里,又是怎样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活过来。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小锦衣玉食,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除了父亲对他有些严厉以外,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有一点不痛快。   挨饿?那是只在书上看过的字眼。小时候他不爱吃饭,他妈和保姆用尽了手段和方法,甚至买了很多开胃的药,就为了让他多吃点。   而那个时候,肖城正在挨饿吗。   周汉初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肖城。他一定会对他好,给他吃给他穿,让他睡自己的大软床。   “后来终于有个人走过来了。矮矮的个子,背个大书包。一看就是好学生。”肖城继续望着窗外,眼睛有些迷离,陷入回忆当中。   “他递给我一个馒头。是白馒头,很大个的,比我的拳头还要大。”   “我吃了一个,可是根本没有饱,我就看他,他也不走,也那样看我。”   周汉初忍不住转头看向肖城,肖城平日硬朗的侧脸此刻染上柔情,他仿佛要触摸到他不愿示人的一面。   “后来他又给我买了好多馒头,我一口气全都吃光了。”说到这里,肖城笑了一下,“我噎得难受想跟他要水喝,他却说不能喝,喝了会难受,我不听,硬拿了他书包后面的水瓶,结果,没出一会我的胃胀得像个皮球,也是他把我带去了国安诊所。”   “我们就那样,成了朋友……”   难怪,周汉初想,难怪肖城这么在乎那个人,愿意为他出头,愿意为他挨打。   “后来他教我认字,教我算数,”肖城稍微摇下一点窗户,睁大眼睛长呼了一口气,压抑着声音,“后来我们……”   肖城没再说下去,周汉初好像猜到点什么,继续追问,“后来你们怎么了?”   肖城的脸被北风吹得通红,他揉了揉眼睛,说道,“他爸妈不喜欢我,不让他跟我来往。”   周汉初瘪瘪嘴,“看出来了。刚才那吊丧双煞的脸比长白山还他妈长。”   肖城被他逗乐了,看了看路,快到解放路口了,他摇上车窗,又抹了把脸。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事,也很少回忆那些不美好的过去,可是刚刚他才发现,不回忆不代表那些东西会消失,他们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如影随形。   周汉初心里难受,努力在脑中寻找愉快的话题,对了!   “对了!房子已经找好了!”   肖城轻声笑了一下,“哦,”对于他如此生硬转换的话题给予了配合,“真快。”   “那必须的。回头我找人把你户口落在这房子上。你就能办个新身份证了。”   哥们,谢了”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周汉初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嘴一个表示表示。”   肖城白他一眼打开车门,刚才的难过情绪缓解了点,“瞅你那操行。快滚吧。”   周汉初把着车门,可怜兮兮地看他,“官人,嘴一个嘛~   “嘴你个头!快滚!”肖城拍了他一巴掌,勉强迁出一个笑容,转身朝胡同里走了。   车里,周汉初看着肖城的背影,心里像被人狠捏了一把,又痛又麻,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别墅二楼,厚重的窗帘将落地窗遮盖的严严实实,king size的床上,一片波澜。   过了许久,喘息声渐渐平息。   趴在下面的男人艰难地开口,沙哑的嗓子听得出上面的男人折磨了他多久。   “求你了……求你了……”   ’   一番激烈的*事后,仍然不失优雅的男人听到求饶的话,只轻微抿了下形状好看的嘴唇,压低身体,从后面抓住那人灰白的头发,在他耳边戏谑,“叫我。”   身下的男人被抓着头发,不得不扬起脖子,维持难受的姿势。   见男人没反应,上面的人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命令道“快叫!”   头发灰白的男人痛苦地闭起眼睛,用微弱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叫道“老公……”      ☆、第十六章   三月初,春寒料峭,早上出门穿得跟个熊似的,中午又热成狗,就这么狗熊狗熊地熬到四月,肖城彻底脱了秋裤,标枪一样的两条大长腿显得更细了。   办公室里,周汉初眉头紧锁,手里攥着大鑫搜集来的资料,已经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文青集团……”周汉初把笔放到嘴唇上面夹住,眼神瞄向旁边的肖城,这一看,啪嗒,笔掉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昏昏欲睡的大鑫吓了一激灵,慌忙看过去。   周汉初咳嗽两声,桌子底下用力踹了肖城两脚,那个罪魁祸首才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   周汉初被他气死了,自己为新合同整宿失眠,他倒好,事不关己地呼呼大睡。   妈的,睡就睡吧,还睡那么好看!   “关于与文青集团的合作,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文青集团一直以来都有固定的合作伙伴,而且他们的合伙人里有很多是省厅的高层,所以近几年几乎不与其他企业合作。”   “更不幸的是,集团老总,不急功近利,不贪好女色,找不着接近他的突破口。”   “但是,一旦拿下文青,我们以后一劳永逸,再也不用亲自跟海关打交道了。”   周汉初一口气把大山搬到眼前,等待另外两位愚公想办法。   “他本人没有突破口,他家人呢?”肖城问。   “他没有家人。”大鑫答道。   肖城这才当回事儿似的拿过周汉初刚才看的资料,嘴里轻声念叨,“文颂……?”   一直到下班,肖城脑子里还都是那个传奇人物,心里多少有点敬畏的意思。   他活这么大,还没碰上让他特别放在心里欣赏的人,周汉初那位尹叔叔算一个,这个文颂就是第二个。虽然没见过真人,但光看那些文字描述,从在孤儿院被人领养,到接手文青集团,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车子停好,肖城一进屋,傻子就扑过来,一块扑过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肖城一闻便知,有肉!   换上拖鞋进屋,隐约听到大屋挺热闹,肖城一边掐傻子的脸一边问道,“谁来了?”   傻子光乐,不说话,神神秘秘的表情,有什么惊喜一般。   肖城被他的情绪感染的不行,傻子高兴,他就高兴,放下包,一个健步冲到大屋,然后……他尴尬了……   原本有说有笑的一屋子人看到肖城,都愣住了。   还是眼神最不好的王奶先开了口,“城回来啦。快过来。”   齐妈从厨房走进屋里,见到肖城,连介绍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指使干活,“去把厨房那俩炒好的菜端过来。”   肖城赶紧趁机溜了,到了厨房才回过味来,今天什么日子?   菜上齐,六个人围一张大圆桌,过年那天都没这么热闹。   齐妈作为屋主首先端起了酒杯,“来,为孩子的康复,为我们大家能再聚到一起,先干了这杯。”   齐妈话说道后面就哽咽了,只能举起酒杯喝个痛快。   大家都明白那是种什么心情,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肖城拿过傻子自己倒的酒,给他换了杯饮料。   “城,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安馨他们一家。”   肖城马上站起身,举着酒杯,一一碰杯,“安叔,安婶儿,安馨,我叫肖城,是齐嘉的朋友,齐妈心眼好,让我住在这儿。”   肖城还没落座,傻子就一嗓门嚎出来了。“不是朋友!”   席上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反驳搞得有点蒙,看看傻子又看看齐妈。   谁知傻子后面又补充了一句,“是对象!他是我对象!”   这回可把大伙逗乐了,齐妈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傻小子又在哪听到的疯话哈哈哈。”   傻子不明白大伙为什么笑,委屈地瞅瞅肖城,结果发现肖城憋笑憋到满脸通红,他心里纳闷,有什么可笑的,本来就是我对象。   席间,傻子一直在给肖城夹肉,尤其是那个大鱼头,那是他最爱吃的菜,他自己舍不得吃,更怕别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把那稀缺的部位给夹没了,干脆一步到位,挑起鱼头全夹到肖城碗里。   看到宝贝进了肖城碗里,才满意地笑着催肖城快吃。   两个人头对着头,笑着分吃一碗饭,让坐在齐嘉旁边的安馨受到了冷落。   大病初愈,重回故乡,重见故人,本应是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想念,他一直等着傻子先跟她说话,可傻子的头自始至终都偏向另一边,让她食不下咽。   小姑娘心里挺委屈,自己在病床前忍受病痛,绝望无助的时候,想的都是齐嘉,想着怎么着也得为了回来见他一面撑下去。   其实齐嘉第一眼看到安馨回来时,别提多高兴了,一把抱住了她,松开后揉揉脸再抱住,感觉像是丢了很久的玩具一不注意又找回来了,最高兴不过失而复得。   只是肖城一回来,他就跟块磁铁一样,被吸了过去,拔都拔不下来。   晚上十点多,安馨一家才从23号出来,两家人仍旧没尽兴似的,在门口又说了半天话。   傻子终于走到安馨面前,自然地拍拍她的肩膀,向对小妹妹一样,“安馨,李超欺负你,告诉我,我打他。”   安馨听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他的小齐哥还跟从前一样,会对他说这么男子汉的话。   回到屋里,肖城刚想挽起袖子收拾桌子,就被傻子抓住了手臂,“累了,去洗澡。”   肖城笑着在傻子屁股上捏了一把,撂下一句“对象说的是”就去洗澡了。   傻子揉揉被捏的地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天下午,经理办公室   周汉初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眉头紧锁地看电脑。   对面肖城关电脑,穿衣服,收拾包的动作吸引了他。   “我说这还没下班呢。”   “我有事先走了。”肖城看都没看对面那张气竭的脸,拔腿要走。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周汉初一个健步挡在了门口,“你这是早退,我批准了吗你就走?”   肖城大手一挥,按住周汉初的脑袋点了两下,“好了现在批准了。”说完赶紧溜了。   周汉初咬牙切齿地在后面追。   周汉初和肖城把车停在育才门口斜对面的树下,跟传达室的大爷装完B,径直朝2号教学楼走去。   此时貌似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从那边传来阵阵吵嚷声,挺热闹。   在高三17班门前站定,老师的课讲得很激昂,肖城和周汉初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敲了几下门,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位戴着眼镜微胖的女老师打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穿着西服也能看出健壮的胸脯,抬起头往上看,女老师咽了咽口水,假装镇定道,“你们找谁?”   肖城满脸堆笑,声音温柔地回答,“请问李超在吗?”   李超被老师叫出来说有人找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而当他莫名其妙被两个擎天柱一样的人抓到背人的地方折磨了半个小时后,更是叫苦不迭,喊冤不断。   “啊啊(大哥),恩恩啊木啊恩额恩呢(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李超蜷缩着趴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说不出话,还挣扎着表达着自己,相当励志。   他现在就盼着老师同学们,哪怕有一个人经过也好,不过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他每次抽烟都来   这儿,不就是因为难发现吗。   肖城使劲嘬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蒂按在了李超的臂弯上。   于是又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   “把衣服脱了”肖城眯着眼睛看向操场,淡淡地命令道。   这话别说李超听了以后不知所措,连周汉初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稍露诧异之色。   肖城见他没有动静,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腕上,咔嚓一声,李超立时疼得满地打滚。   其实周汉初不知道肖城为什么要找这个学生仔的茬,但无疑这人惹到了肖城,教训那人的时候,肖城不让他插手,于是他就在旁边看着,看到后来,他都有点咋舌。   “妈的,快脱!”   李超哪还敢耽误,两只手胡乱一扒,先是校服,后是毛衣,见肖城还没有说停的意思,他一咬牙干脆把最后的背心也脱了。   “裤子也脱。”   李超迟疑地看向周汉初,肖城嫌他不动作,刚要抬腿,李超赶紧脱了裤子。   现在,那个坐在地上的人身上只有一条深蓝色的四角裤了,正冻得浑身哆嗦。   “冷吧。”肖城清冷的声音比空气更让李超觉得慎人,他一出声,他就抖得更厉害了。“去操场上跑两圈就不冷了。”   李超这回是彻底怕了,您还是再打我两顿吧,也比这个强。   肖城压低身体,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喜欢看别人的鸡*巴吗?也总得让大伙看看你的吧。”   五分钟后,一个只穿着裤头的男生在操场上一瘸一拐地跑起来。   顿时引起了女生们的尖叫和男生们的口哨。   教学楼里的学生也探出脑袋围观这罕见的一幕,议论纷纷。   最后,裸*男被体育老师强行扛走。   谁知那人在老师肩上不停地蹬腿并哭喊道,“老师你让我跑完一万米吧,我要跑一万米!跑不完我会死的,老师!!!”   后面传来众多同情的声音,“这得送安定医院吧。”“高三压力太大了吧。”“又逼疯一个,唉……”   肖城和周汉初趁着乱,走出了校门外。   坐进车里,周汉初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一个警告——打死也不能得罪肖城。   黑色的轿车刚驶出视野,一个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气就喘吁吁地出现在校门口,   他着急地东张西望,不知在寻找什么,半晌,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又低着头返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唯二催文的妹子,我也得写下去。   ☆、第十七章   “怎么还没看完啊?”   傻子在刚换的软垫大床上滚来滚去,头发被他鼓秋的像鸟窝,他变换着各种姿势吸引那个埋头苦读的人的注意。   这会儿他又把头扎进枕头里,呈大字趴着,“什么时候睡觉啊,困……”   肖城总算回过身看了一眼床上的挺尸,笑着说道,“早就让你先睡,非要跟我靠夜。”   傻子不高兴地蹬了两下被子,“等你。”   肖城放下笔走到床边,扯出被子盖到傻子身上,“别等了,今天会很晚。”   虽然他通过周汉初成功地进入到这个行业,可是知识上的空白,阅历上的短炼,都需要他加倍努力,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填补不足。   傻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抻了抻,想把肖城也纳进来。“你累,得睡觉。”   肖城的确困了,屁股往这软绵绵的床上一挨,就有点不想起来。现在,傻子又露出这么心疼他的眼神,不是在考验他的意志是什么?   刚想着要不今天先到这,这个点上床还能跟傻子腻歪腻歪,电话就响了。   “喂,后进份子,书看的怎么样了?有不懂的地方,需要哥手把手辅导不?”   肖城接了电话,一边听周汉初在那边胡侃,一边拍拍傻子的头,让他先睡。   “有几个不明白的英文字母,虽然后面跟了中文解释,但意思我还是不太懂……”   说着,肖城又坐回到桌子前,认真地跟电话那头的人学习起来。   傻子哀怨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最近一直是这样,肖城老是拿着那玩意儿跟别人说话,都不跟他玩了!   肖城听着周汉初详细的解释,在书本上圈画速记着。渐渐地觉得身后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鼻血差点喷出来。   那个臭傻子正不着一缕地在大床上打□□。   肖城条件反射地瞅了一眼门,竟然没锁。   他赶紧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我有事先挂了,就先去锁上了门,然后走到床边,扯过薄单子盖到傻子身上。   傻子赌气地掀开单子,非得那么大喇喇地露着。   肖城无奈,只好脱了衣服上床,把被子掀起来,盖住了两个人。   傻子这回没再折腾,使劲往肖城怀里靠了靠。   肖城笑笑,搂住他光溜溜,线条很好的腰,把傻子握着棍儿的手拿开,换成自己的,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肖城等傻子的呼吸声均匀了,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重新穿好衣服,打开桌前那盏四十瓦的台灯,继续看书。   第二天早上,肖城出门上班,在大门口碰到了安馨。   她像是早就来了,在门口走来走去,有什么事犹豫不决一般。   肖城过去打了招呼,“找齐嘉吗?”   沉浸在思考中的小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受惊小兔子的表情蛮可爱的,肖城想。   “他起床了吗?”   “在吃早饭。进去吧。”说完,肖城就走了,也不知道安馨最终有没有进去。晚上下班回来时,安馨不在他家,他也没多问。   最近肖城总是收到一些短息,一开始他并没在意,因为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无号码。谁知,短信的内容越来越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两天,短信上的人指示他,近期内可大量买地购房。肖城把这事儿跟周汉初说了,周汉初认真地回道,确实有关于房地产方面的政策批文要下来了,买房有利。   肖城确定,给他发短信的是个高人。但这人为何不透露身份,是敌是友,是怎么盯上他的,这些他一概不知。只是从目前来看,高人还站在他的利益边。   周五晚上下班,肖城特意去了傻子爱吃的那家店要了麻辣鱼头,然后喜滋滋地往家走。   刚到23号门口,就听到了安馨的声音。肖城的脚步戛然而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反正身体就那么硬生生地停下了。   “那……我走了?”小姑娘特有的柔声细语。   “恩。”齐嘉特有的傻里傻气。   “真走了?”   “恩。”   “齐嘉,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沉默了一会,肖城正纳闷,傻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个,下次能不能再带些卤味来?”   “你爱吃?”安馨挺高兴。   傻子有点沮丧,“肖城爱吃,可我不会做。”   其实肖城从没说过他爱吃,只是那东西对他的口味,他以为是傻子做的,才多吃了几口。   安馨听了不仅沮丧,还很愤怒,“齐嘉!”   “恩?”傻子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又一阵沉默,谁也没再说话,也许安馨还在等傻子能自己觉悟,可是那个傻子什么也没说。   安馨气得扭头就跑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傻子一愣,跟着追了出去,没跑两步就停下来,懊恼地挠了挠头,“怎么生气了。”   肖城从墙后面走出来,心里笑开了花。   傻子抬头看到肖城,脸上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眉开眼笑地扑了过去,上下闻了闻,笑得更大声了“麻辣鱼头!”   吃饭的时候,齐妈从外面回来了。   一进门,肖城就看到了她铁青的脸,以为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紧张地问道,“姨,怎么了?”   傻子应声抬起头看过来,嘴里还嗦棱着鱼骨头。   齐妈没理肖城,径直朝傻子走去,一拳头凿在后背上,咣一声闷响。   肖城心急地站过去挡在傻子前面,“姨,这是怎么了。”   “齐嘉,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怎么把安馨惹哭了?”   肖城送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儿,“姨,是不是误会了。”   齐妈显然还没消气,嗓门一声高过一声,“误会什么?我在安家串门,安馨哭着跑回来就说齐嘉欺负她!你让我脸往哪搁?”   傻子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感觉嗓子有点难受,咳嗽两下,异物感却更明显了。   完了,卡刺了!   齐妈见状都忘了生气那茬,得先把儿子的刺弄出来。   于是用馒头噎,用醋泡,各种方法试了个遍。   谁知傻子再咳嗽的时候,痰里竟然带了血。   肖城急的冒汗,“姨,我得带他去诊所,您在家等着我。”   齐妈这个后悔,刚才打他的时候咋没注意他正吃鱼呢!   肖城载着齐嘉,飙出了他人生中最快的速度。   推开国安诊所的门,惊醒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护士。   “您好,哪位看病?”   肖城左看看右看看,凳子上零星坐着几个人,里面房间里躺着输液的病号,就是没看见大夫。   “护士姐姐,我找杜悦楠大夫。”   杜悦楠见到肖城的时候,有点感慨,才大半年没见,这小子又变样了。   还记得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脑袋大,四肢小,他都担心那么细的脖子支不起那么沉的大脑袋。   明明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可当时肚子却鼓得像个皮球。后来无论肖城变成什么样子,杜悦楠都忘不了她见肖城的第一眼。   “你小子,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没病没灾绝不在我眼前出现是吧。”   肖城被说得不好意思,他确实不像话,好久没来看杜悦楠了。   “嘿嘿。”   杜悦楠拿着消好毒的镊子,探入到傻子嘴里,眨眼功夫,一根粗长的鱼骨被夹了出来。   傻子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虽然因为里面被鱼刺划破了,吞咽起来还是会有疼痛感,但是比起有鲠在喉,这已经舒服多了。   拔完鱼刺,肖城和杜悦楠在屋外聊天,期间不时传来小护士的催促声。   “肖城,你和严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少来”杜悦楠的雪亮的眼睛放着光,“过年的时候严冬来看我了。以前我一提你他就跟黄河泛滥似的说个没完。上次,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姐,他怎么样?”   “我看不太好,本来就瘦,上次见他小脸都凹进去了。”   肖城心里不好受,但是他和严冬,没有未来,严冬总有一天会好的……   “屋里那个,是前两次的那个小孩吧。”   “恩。我现在住在他家。”   杜悦楠刚想说什么,小护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杜大夫,病人等不及了,您快点。”   杜悦楠啧了下嘴,走之前说道,“你在屋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肖城没等杜悦楠,总觉得自己耽误人家干正事,他带着傻子从后院翻墙出去了,走之前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在了桌子上。   “康复”后的傻子肚子还空着,坐到摩托车上就吧唧着嘴念叨“麻辣鱼头。”   肖城把傻子的手缠到自己肚子上,命令道,“不能吃鱼了。”   傻子不高兴,“为什么?”   “那个太辣了,你嗓子里面破了,沙死你。”   傻子没答话,看着肖城露出来的那一截后脖颈子有点发馋,于是二话不说把肖城脖领子一拽,一头钻进去了。   肖城吓了一跳,“你他妈的!”   傻子笑,“让不让吃?”   肖城咬牙,“行行行,吃吃吃。”   家里,饭桌上,肖城一小块一小块地用温水涮着鱼肉,保证辣味鱼刺无残留。   傻子吃着碗里肖城放好的漂白版鱼肉,欲哭无泪。      ☆、第十八章   傻子最后还是去安馨家登门道歉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安馨的父母根本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小孩子之间闹别扭,见齐嘉来了,笑呵呵地把他迎了进去。   谁知傻子刚踏进门,原本在客厅里坐着的安馨,一扭头回屋了。   傻子尴尬地站在原地挠挠头,这一脚不知道该不该迈进去。   安馨的妈妈为人却很和善,拉着他往里走,“你别往心里去,她就那小脾气。”   傻子点点头,把买的一大袋水果放到地上,跟安馨的父母打完招呼,就走到安馨门前,叫道,“安馨?”   没有声音。   傻子回头看看安馨的父母,结果那夫妻俩一人手捧一把瓜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后面的好戏。   傻子十分憋屈,站在门前又喊了一声,“安馨?”   这回有动静了,小姑娘打开门,满眼嗔怒地看着傻子,最终把人往里一拉,砰,门又关上了。   傻子一进屋就赶紧道歉,“安馨,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这软话,哪个姑娘听了都受用,安馨也不例外,噗嗤一下乐出了声,“那你说说自己哪不好了?”   傻子没想到还要回答问题,瞬间懵了,他哪知道!“啊”   安馨看他那傻样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也怪我,非得跟一个傻子较真。”   昨天哭完以后安馨就琢磨了,傻子的智商不健全,就算他对自己有感觉,恐怕自己也很难察觉,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自己不该逼着傻子说什么,只要傻子心里有自己,也就成了。   刚才见傻子来家里找她,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只是还念着自己昨日说的那句“我再也不想理你”的狠话,就硬装了那么一出样子。   见安馨笑了,傻子总算松了口气,完成任务就能回家找肖城了。   “那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就走了。”说完傻子转身就要走。   安馨这下急了,好不容易来家里找他一次,气氛也相当好,她还想这一整天都跟他呆一起呢,这就想走?   “这就要走啊?”   傻子实话实说,“肖城等我。要去踏青。”   安馨不知怎么了,一听到傻子提肖城就浑身难受,虽然知道他们是好朋友,好哥们,可总觉得肖城霸占了他的傻子,而且是从人到心。   肖城在的时候,傻子眼里全是他,肖城不在的时候,傻子心里都是他。   本以为趁肖城上班的时候,可以多跟傻子呆在一起,重新捡起失去的时光,哪想到,即使肖城不在眼前,傻子也一口一个肖城地说个不停,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就你们两个人去吗?”   傻子笑着点点头,笑容里夹带着一抹幸福感。   安馨看到他的表情,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傻子带着安馨回到23号的时候,发现门口停了一辆有点眼熟的黑轿车。   进到屋里,果然看到了那个让他讨厌的人。   而且那人此时正钳制着肖城的脑袋,俨然一副博弈的样子。 “大鑫,你说这小子阴不阴,要不是我打电话过来,咱哥俩就被好事儿落下了!”   肖城弯着腰,脑袋被周汉初卡在腋下,怎么都挣脱不出。   傻子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一步走,最后一脚直接落在了周汉初的裆部。   随着周汉初嗷嗷嗷的一阵惨叫,解脱出来的肖城和站在一旁的大鑫笑得直不起腰了。   傻子这才知道他们刚才不是在打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是对于误打了周汉初,他是一点也不歉疚。   一行人准备妥当,坐上了周汉初的车直奔北边。   肖城在心里暗暗叹气,说好的山清水秀,二人世界呢?   他们来的是离市区很远的丛林谷,开车要两个多小时才到。   这片地方还没开发,风景好,还没多少人,很适合郊游。   一下车,傻子就来劲了,上蹿下跳,东跑西颠,跟一只大型犬似的,撒欢地跑,跑一会儿跑肖城身边蹭一下,蹭完了再跑。   周汉初看得一愣一愣的,“瞧把孩子憋成什么样儿了。”   大鑫从后备箱把装吃的的箱子拿出来,选了个最佳位置,开始支摊。   周汉初跟着帮忙,一个大展布铺开了,箱子里的吃食都拿出来摆好,挺像那么回事。   “不行,大鑫,我忍不住要作诗一首。”   站在前面的肖城听见了,看外星人似的看了他一眼。   乖乖坐在展布一边的安馨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周汉初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陶醉地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一边嚎叫一边奔跑的齐嘉,大声朗诵道:   两岸猿声啼不住,   桩打□□销魂处,   小溪流水哗哗哗,   菊花浅草啪!啪!啪!”   “好湿!好湿!”大鑫一边坏笑一边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周汉初是这么个“湿”兴大发。   肖城就知道那人没什么正经,不经意瞥了一眼安馨,发现小姑娘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没听懂“诗”的内涵。   “大鑫,你那小对象呢?”肖城很久没听大鑫提那个女孩了,也基本看不到大鑫一脸吸毒后的表情翻钱包看照片,差不多都要忘了他还有女朋友这事儿。   “她挺忙的。这不非要当演员吗,我找人给她塞传媒公司去了,现在正培训呢。”   肖城隐约记得那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只是忘了具体模样,看来大鑫对她还挺痴情,否则不会费这么多周章讨好她。   想到这,大鑫悄悄挨过来,暧昧地冲他一挑眉,问道,“那个安馨,说是齐嘉的发小,实际是童养媳吧。”   肖城不知该说什么。   大鑫挺感兴趣,继续说道,“别瞒我们啦,那小姑娘明摆着是稀罕那个傻小子。挺好个丫头,真是瞎……”   还没说完,大鑫就感受到了肖城刀一样的眼神,马上灰溜溜地闭上了嘴。   过一会儿,齐嘉终于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到肖城旁边,很自然地躺在了肖城的大腿上。   肖城低头看傻子那跑得红扑扑的小脸,眼角止不住的笑意。   周汉初看到了,一把周翻了篮子,胡乱扒拉着。   肖城蹙眉,“你找什么呢?”   周汉初跟没听见肖城似的,转头骂大鑫,“酒呢?让你买的酒呢?”   大鑫莫名其妙地解释,“你不是特意交代我不让买酒吗?”   周汉初一听,火更大了,“我说不买就不买了?你自己不会动脑子啊,什么事儿都听我的?我是你老子吗?”   大鑫简直懵逼了,这大哥吃错药了吧。   当着刚认识的小姑娘的面儿,这么被数落,大鑫面上挂不住,也不敢惹户那个神经病,于是挪了挪地方,坐得离周汉初八尺远。   安馨没工夫看他们这边,注意力全在傻子身上呢,她也挪了挪地方,坐到了傻子和肖城旁边。   白嫩的小手一伸,递给傻子一块巧克力。   傻子乐呵呵地接过来,“谢谢。”   安馨莞尔一笑,撩了一下滑到前面的长发,把一边的头发揶到了耳后,露出白玉一样的侧脸,阳光下,唇红齿白的少女静静坐着,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披在身后,好一副美人如画。   然而,却缺少了欣赏的人。   傻子把巧克力扒开,直接塞到了肖城嘴里,两个人,一个仰面躺着,一个俯首坐着,相视而笑。   对面的周汉初,脸黑如锅底。   “大鑫!”   吃的正欢的大鑫吓了一跳,“又……又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   大鑫心里暗叫,“我他妈怎么知道啊?”   “你!你看看你!”   大鑫来回看了一眼自己,没看出哪里不对,抬头疑惑地看向周汉初。   “漏嘴了!你吃的什么东西,吃一半漏一半,挺大个老爷们,丢人吧,啊?再看看你那头发,抓那么高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高是吧?那边有个电视塔,去,你跟它比比个!”   周汉初嘴炮一打开,所有人都安静了,看着他把大鑫的脸从红色骂成绿色,再骂成紫色。   肖城原本没想插手,想着正好借周汉初替自己出出气,谁让那个傻大个刚才口无遮拦。   但是看到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周汉初那故意找茬的作风太流氓了,他推开傻子,走了过去,“得了得了,别没完没了了。”   周汉初见傻子从肖城的腿上起来了,阴翳的脸上有了点亮光。   “肖城,走,咱俩捡点树杈子去,不愿意看他。”   肖城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周汉初拉走了。   安馨见他们走远了才笑着问大鑫,“你怎么惹到他了呀。”   大鑫捶胸顿足,“我他妈也想知道啊!!!”   肖城和周汉初溜达着,边捡树枝边唠嗑。   周汉初已经没了刚才对大鑫时候的歇斯底里,恨不得把大鑫吃了的劲头,这会儿跟肖城说话全然一派好大哥作风。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   肖城正好奇周汉初打听什么了,一张纸条就递了过来。   肖城腾出一只手接过纸条,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让他揪了一下心。   “高三年级第一次联合模拟考试成绩总排名”   再往下看,数据表的首栏写着,“第一名,严冬。”   肖城看着那个熟悉的字眼,高兴地无以复加。   “你……”肖城想问你怎么会打听这个。周汉初显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直接回答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   “他……”   “他不知道,我偷摸打听的。”   肖城这下放心了,感激地看着周汉初。   没人知道他心里搁着的这点事儿,有多折磨他,时不时发呆发愣,吃饭不香,睡觉不稳,如今看着手上的这张白纸黑字,心里的负担一下子落下了。   周汉初这人,有时候看着粗糙,但不经意就给你来个体贴入微,有时候看着蛮横,但不留神就给你来个有理有据,他总是有那么多出其不意,让你措手不及。   从男人的眼光来看,肖城承认,周汉初很有魅力,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靠谱的脸。   周汉初和肖城走了,大鑫可算解放了天性,风卷残云一番以后,就开始逗傻子和安馨。   虽然刚刚肖城没肯定他的猜想,但是他在心里已经笃定了,安馨就是傻子的童养媳。   现在就剩他们三个人了,可不得趁机好好证实一下吗。      ☆、第十九章   “哎,你们知道吗,我和汉初,就刚才那个疯子,我俩不记事的时候就一块撒尿和泥玩了,关系杠杠的。”大鑫得意洋洋地说着。   对面俩人显然一副你骗谁啊的表情。   “你们那什么表情,你别看他刚才那样,那说明他跟我关系好,他对关系不好的才会客客气气的。”   这解释显然没得到认同。   “别说我了,”大鑫开始引入正题,“你俩啥时候开始玩一块的啊。”   安馨看看傻子,低头笑着说道,“十二岁。”   傻子不耐烦地往肖城走时的方向望了又望,有点坐不住。   “十二岁就搞……玩一起了啊?”大鑫赞叹,“青梅竹马呀。”   傻子听不懂大鑫在叨叨什么,他的心已经不知道飘哪去了。   可是安馨却被大鑫的青梅竹马说开心了,两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瞬间因为这一个词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安馨一边回忆一边将自己与傻子的故事讲给了大鑫,一直讲到自己病好回来,可是好几年的光阴,承载她多少悲欢离合,几句话又怎么说得清呢。   大鑫听了个大概齐明白,有点被眼前的小姑娘打动了。   她初见傻子时候的心动,她在别人排挤傻子时的挺身而出,她在病痛折磨时对傻子的思念,都昭示着这个瘦小的小姑娘有着怎样强大的心。   “那……既然你大难不死,以后要跟齐嘉好好在一起了吧。”   这话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以让安馨和傻子两个人听见。   安馨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傻子。   大鑫见傻子心不在焉的,有点替安馨生气,用脚踹了踹他的膝盖。   傻子最讨厌别人碰他,尤其这条裤子还是肖城买给他的,瞬间黑下脸来。   “干嘛?”   大鑫在心里骂娘,果然是个傻子,就不能当正常人来对待,“人家姑娘对你那么好,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傻子疑惑。   于是大鑫更进一步地暗示他,“就问你喜欢人家不?”   安馨讲完往事,大鑫就更加确信那俩人是两情相悦,只差捅破窗户纸了。   可是一个人的回忆是不可靠的,难免要加上自己的主观愿望,大鑫哪里知道故事里的很多情节都经过了安馨的粉饰,还以为自己做了功德无量的好事儿。   傻子顺着大鑫的目光看了看他所指的安馨。   他和安馨一起长大,安馨是他唯一的朋友,她四处奔波去全国各地看病的时候,他都会去南山拜菩萨,求安馨不要死,求她的病快点治好,早点回来。   这算喜欢吗?   沉默了一会儿,眼见傻子的眉头越皱越深,大鑫怕小姑娘难堪,于是凑到傻子跟前,趴在耳根边把话彻底说明白了,“喜欢就是要把她娶回家,给你当老婆。”   听了这话傻子明白了,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能娶安馨。”   大鑫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尴尬地看向安馨,果然小姑娘正绿着一张脸瞪他。   大鑫忙打圆场,“不是,你听我说啊,这个傻子他这儿有问题,沟通有障碍。”   安馨猛地扑过去一顿粉拳乱打,“你才有问题呢!”   “哎呦,你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啊小姐!哎呦,好痛!”   肖城和周汉初捧着树枝往回走,老远就看到安馨追着大鑫打,傻子在后面焦急地劝说。   周汉初和肖城见状赶紧加快了脚步,放下树枝,就各拉各的人。   大鑫一看救星来了,嗷地一声抱住周汉初,“汉初~~救命!”   周汉初的脸都快被他丢尽了,无奈地问,“你怎么刚认识人家,就能把人惹得追着你打呢?”   大鑫一肚子委屈啊,他可是好心撮合两个人啊,谁知道那个傻子不开窍害得他成了出气筒。   肖城拉着傻子,给他擦了擦汗,傻子顺势抓住肖城的手,半天不撒开。   “行了,东西都齐了,下河抓两条鱼吧。”周汉初说道。   傻子一听要下河,又兴奋了,“好好好好好!”   “你不能下水,只能站河边。”上次在北桥傻子差点没淹死的情景肖城到现在还历历在目,一个旱鸭子就别妄想跟水打交道了。   肖城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把傻子的烈火浇灭了。   丛林谷里有一条很宽的河,河水不算深,刚好能没过小腿,一直往下游走,会看到一个很大的陡   坡,河水从这里冲击下去,跟小规模的瀑布差不多。   肖城挽起裤脚,下到水里,虽然已经是四月份的天气,可是冰凉的河水还是让肖城打了个寒颤。   周汉初是第二个下去的,下河摸鱼这种事儿他也没少偷着干,熟练程度不输于肖城。   安馨也在大鑫的保护下下水了,她有肾病怕凉,大鑫特意从车里拿了自己的皮靴让她穿上。   河水还算清澈,能看见成群的小蝌蚪游来游去,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妈妈 。   肖城弓着腰,眼睛死盯着河里一动不动,手里拿着鱼叉,这画面让周汉初想起了语文课本里的一   个人物形象,就是看瓜刺猹、雪地捕鸟、海边拾贝的少年闰土。   突然,闰土,哦不,肖城倏地将鱼叉插进河中,速度之快,力道之狠,非专业人士不可模仿。   再看从河中拿出的鱼叉上,已经多了一条扑腾的大鱼。   傻子站在河边,快被肖城迷死了,拿着水桶不敢下河,又想下河,最后只能沿着河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肖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岸边,把鱼从叉子上弄到水桶里,然后冲傻子笑笑,又返了回去。   周汉初气的直咬牙,这小子也太快了!   大鑫让安馨自己站河里玩儿,自己也加入了捕鱼的队伍。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大鑫抓鱼,弄出了海啸的阵仗,把方圆几里的水都搅翻腾了,鱼没捕着,还让自己洗了个澡。   肖城为了躲他已经跑到了下游,安馨和周汉初也跟着退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肖城之后又抓了两条,等他再返回水里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原本很清的溪流,开始浑浊,原本以为是大鑫搅和的,可是大鑫已经安静好一会儿了,而且水流越来越浑浊……   不好!   “快上岸!”肖城大声喊道。   所有人诧异地看他,不明所以。   肖城看了一下很宽的河道,瞬间慌了,“快走,快上岸!”   周汉初看他那严肃的样子,知道不是在看玩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肖城那副样子,一定是有危险,于是迅速朝岸边跑去。   大鑫见下游的那几位都跑了,自己也拼命跑起来。   肖城跑到一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安馨急促的叫声。   回头一看,她摔倒了。   肖城急出了汗,想都没想又折了回去,把安馨扶起来,拉着她往岸边跑。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巨大的声响,由远及进近,短短几秒,他们就看到一股洪流从上游冲了下来。   肖城知道不能再走了,他俯下身体,让身体保持最牢固的姿势,一只手抓住一块嵌在水中的石头,另一只紧紧抓住安馨。   第一波水浪冲过去了,肖城和安馨被淹没后,又渐渐地露出水面。   岸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在心里攥一把汗,全部希望都在肖城身上,只要他能坚持住,只要他能坚持住。   肖城趁着水浪刚过去,水流冲击性变小,让安馨赶紧挪动步子,他在水里拉着,周汉初在岸上接着,三个人手臂的长度,足可以确保她的安全。   就在周汉初抓住安馨手的那一刻,第二波水浪飞流直下,这一次远比上一次来得猛烈。   肖城松开安馨,马上调整好姿势,手伸进河里寻找那块坚固的石头。   周汉初使劲往回一拉,在水浪冲过来的前一秒,将安馨拉到了岸上,来不及喘息,转身马上死死地盯着河里的人。   哗啦啦啦啦……   一波水浪过去,淹没了那个人,水位渐渐下移,露出了肖城的脑袋,上身。   所有的心都悬在嗓子里,只求那个坚强的身体撑到最后。   不到一秒钟,更强的水浪冲击下来,时间长达十几秒,河水淹没了一切,也包括那个身影。   突然,水中漂浮出一个人,是肖城!   他顶不住了,肖城顺着水流冲击的方向径直向下,原本强壮高大的身体在水流中竟变得像落叶一般,四处飘摇。   岸上的人一路向下跑,他们追着肖城,追着追着,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呼吸一滞。   前方就是险峻的陡坡,冲刷下来的水浪,直接从这里飞流下去,砸在坚硬的石头上,再顺流直下,去向未知的地方。   肖城被裹在湍流中,身上早已不知被磕破划破了几处,此刻他抓不到任何救命绳索,只能任由洪流裹挟着自己。   死的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这就走到终点了吗?   可是他放不下啊,他的傻子,他还没跟他呆够呢。   快被冲下陡坡的时候,肖城终于扒住了一块岩石,他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移,可是他的手臂实在没劲儿了,最后,只能眼睁睁松开了手,身体再次融入水流中。   傻子看到肖城松手,马上要被冲下陡坡的一瞬间,大喊一声,“肖城!”   随后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就被上游的巨浪淹没的一干二净。   肖城看到了,那个不会水的傻子叫着自己的名字,跳进了河里。   他喊不出,只能在心里说着“不要”。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脑海中的最后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时候常常想,假如有一天自己身陷生死困境,那么到时候挺身而出,义无反顾的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第二十章   肖城在黑暗中,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城!不要哭,不要出去……”   肖城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可是眼皮实在太沉,他怎么样也睁不开,只能听见耳边嘈杂的声音。   “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   两个男人在吵架,吵得很凶,他们是谁?   肖城用尽浑身力气,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马上要看到真面目了。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肖城?”   肖城终于睁开了眼睛,而眼前已不是刚才的场景。   “你醒了?!”带着一脸疲惫和惊喜之色的周汉初站在床边,摇晃着他。   肖城动动眼珠,看了一眼四周,脑子晕晕的,浑身使不上劲儿,又累又乏。   没说上一句话,闭上眼睛,一歪头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肖城发现自己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趴在自己床边的还是那个人。   身上的疼痛感没那么明显了,只是仍然觉得浑身乏力。   他伸出手,抓住床边那人的头发,使劲拽了一把。   “哎呦!”周汉初吃痛地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定睛一看,肖城醒了,顿时忘了算刚才揪他头发的帐,整个人扑了上去,“我操哥们,你太他妈能睡了!”   肖城张了张嘴,发现嗓子里干得冒烟,清了清痰才说出话来,那声音公鸭子一般,好比有人拿指甲划黑板一样,让人听了难受。   周汉初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润喉。   “齐嘉?”   周汉初知道肖城在问齐嘉的情况,他做出一副吞吞吐吐地样子,“额……这个……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肖城看他那样,再一听这话,心脏顿时受不了了。   “一开始抢救,医生说有心跳无意识,很可能植物人。”   肖城腾地坐了起来,牵动了扎在手里的针头,气的他直接拔掉了那碍事的东西。   “不是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啊!”周汉初赶紧按压住那个猛兽,“我还没说完呢。”   肖城快被折磨死了,胸口憋得难受,眼睛酸胀,简直一分钟都等不了,必须马上见到傻子人。   “后来把齐嘉推进了重症监护,又上呼吸机又做CT核磁的,说齐嘉缺氧时间过长,已经脑死亡了,醒不过来了。”   肖城彻底蔫了,他现在想开窗户跳楼的心都有。   “他人呢?”   “不过后来大夫又说了……”周汉初故意不理会他,继续说自己的。   “我问你他人呢?!!!”肖城愤怒地抓起周汉初的领子,眼睛再大点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咔嚓……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的人看到屋里的阵仗楞了一下,“你俩干什么呢?”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妈和齐嘉。   齐嘉见肖城醒来还精神奕奕地在“打架,”高兴地扑过去。   肖城懵了,回过神来,他使劲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难道还在做梦?   齐妈见状慌了神,“哎呀,不是说脑震荡不严重吗,怎么醒来以后这样了啊”。   言外之意是“怎么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肖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看看齐嘉再看看周汉初那憋笑的诡异模样,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小子,玩笑开太大了吧!”   周汉初一边被他暴打,一边伸冤,“谁让你一醒过来就光问齐嘉一个人了。打进了医院你哥我可是寸步不离啊,能给一丁点儿关怀不。”   “你又没跳进河里,关怀个头。”   肖城本来是打着玩笑说的这句话,可周汉初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这么说。   他不知道,周汉初有多后悔自己没那么做。如果能得到肖城的一点真心,那种河,他跳多少次都愿意。   住院观察一个礼拜,两个病号都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开了点跌打损伤的药就让出院了。   这事儿以后,齐妈严令禁止他们再跑到荒郊野岭去玩,特别是有河的地方。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们两个没了不要紧,要是安馨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让我怎么活?”   傻子“……”   肖城“……”   除晦宴定在了安馨家里,说到底肖城是为了回去拉安馨才耽误了上岸的时间,虽然后来这一段被安馨艺术改造成,“齐嘉为了救她跳进了河里”。   所以安馨的父母对齐家的感情更是深了一步,原本觉得女儿虽然是个病秧子,可是要嫁给一个傻子,多少还是觉得委屈了些,经过这件事儿,他们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小伙子傻是傻,人品绝对没问题,而且这世上上哪找肯为自己闺女跳河的小伙子啊。   所以这顿饭说是给出院的俩人接风,实则另有一番深意。   到了家,齐嘉和肖城先进小棚里擦了擦身上,这一个礼拜在医院那种地方滚球,总觉得身上带了不少细菌。   这棚子是夏天的时候用来冲凉的,只能容纳一个人在里面畅快淋漓。但是这会儿,肖城和齐嘉两个人硬是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美其名曰,病号之间互相帮助。   住院的时候,肖城和齐嘉被安排在两个房间,周汉初还老是阴魂不散地一直陪床,搞得肖城都没机会跟傻子说说话,这会儿得到机会了,可得好好腻歪腻歪。   一进棚子,肖城就等不及似的去解傻子的裤子。   七八天没弄事儿了,能不想吗。   这一耽搁就是半个多小时,俩人才开始认认真真擦洗身体。   傻子背对着肖城,露出精壮的后背,上面有大片淤紫,应该是跳进河里以后在石头上撞的。   肖城的手指慢慢在那片肌肤上摩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傻子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肖城听见前面傻子温柔的声音,“不疼。”   肖城贴上傻子的后背,每一寸肌肤都挨上他的,双手环着他的腰,呆了很久。   长这么大,他不是没相信过人,但是被骗了几次付出惨痛的代价以后,他就不敢再信了。   他从来不依靠任何人,从不在任何人身上放希望,就是因为知道总有一天,他还会变成一个人,谁都指望不得。   就连住在傻子家,他也一直有个行李包放在角落里,里面是他的家当,拎起那个包,他就可以跟23号彻底说再见。   一直抱着过客的心态与人相处,时时存着戒备之心。   不过对傻子,他是用了真心的,否则他不会允许傻子骑在他身上,只不过他做好了随时转身离开的准备,一如对严冬那样。   可是当傻子为了他跳进河里的时候,很多东西注定要不一样了。   到安馨家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光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安馨穿了件时下流行的复古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粉色的公主鞋,越发显得小姑娘长得小巧精致。   肖城和齐嘉穿着一模一样的棉服出现在门口,两个人个头相当,又都留着干净利索的寸头,乍一看还以为是兄弟俩。   齐妈跟在他俩后头,要进门的时候,被前面两座巨山给挡住了。   “往里走啊,站门口干嘛,跟哼哈二将似的。”   安馨闻声走出来,客气及敷衍地跟齐妈打了声招呼,然后略过肖城,直接兴高采烈地拉住齐嘉的手进屋了。   这是两家人第二次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没有了上一次的拘束,氛围轻松了许多。   肖城和傻子在医院里靠了一个礼拜,可算见着了荤腥,甩开腮帮子可劲儿造。   安馨知道齐嘉爱吃鱼头,学起他上次的招式,直接把一整个夹到了他碗里。   肖城看到了,又默默地把他夹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安馨小脸铁青。   只见肖城用筷子把鱼头掰碎了,仔细地把骨头剔除,再把肉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直接把自己的碗放到了齐嘉跟前。   傻子一看嘴瘪成鸭子状,这还让人怎么吃啊,吃鱼头的乐趣就在于嗦棱鱼骨头啊你懂不懂。   肖城看他有不满,沉声道,“不吃啊?“   作势就要把碗收回来,齐嘉赶紧上去抢,“吃吃吃。“   饭吃到后来,安馨的父母收起玩笑,严肃起来,对齐妈说道,“老齐走的早,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拉扯嘉嘉,苦不苦,我们心里都知道。”   肖城放下碗筷,认真地看了看那个干瘦的女人,还是很漂亮,只是比起同龄的四十左右岁的女人,看上去苍老一些。   安馨的父亲继续说道,“咱们两家人都实在,馨馨得病的时候你没少操心,我们都记着,这次嘉嘉又救了馨馨,要我说这两个孩子的缘分已经注定好了,把孩子交给你们家,我放心!“   只听安馨在一旁娇羞地嗔怪了一句,“爸,你说什么呢。“   肖城越听越觉得话茬不太对,暗暗地在心里捏了把汗。   齐妈自然知道安馨父母的意思,自己的傻儿子,能娶到安馨这么好的孩子,她做梦都得笑醒了。   “就怕孩子们现在还太小,这么早给他们定下来好吗?“齐妈就那么假装客气地一说,果然后面   就得到了安馨父亲的否定。   “小什么!人家古代都指腹为婚,娃还没出生呢,亲事儿就给定了!“   话说完席间传来一阵笑声。   谈笑间,傻子和安馨的终身大事儿就给定了,而当事人之一齐嘉同志还不明所以地在跟鱼骨头奋战。   齐妈看他傻儿子一眼都要气死了,打趣道,“儿子,你安叔叔把安馨许给你当媳妇儿了,你该说点啥啊。“   傻子听了咔咔一阵咳嗽,把肖城吓够呛,心想“齐妈,您不把自己儿子卡死不罢休吗。”   齐妈估计是喝多了,还拍着安馨妈妈的大腿说,“瞧把他给美的。”   傻子咳嗽完又喝了几口肖城递过来的水,才激动地反驳,“不行,不行,不行!”   一连三个不行把在坐得都说愣了。   安馨的爸爸问“什么不行?”   傻子义正言辞,“不让安馨当媳妇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一僵,原本热闹的饭桌瞬间死一样沉寂。   肖城一直捏紧的拳头松开了,看来,该来的总会来。   安馨的爸爸强忍着情绪,和蔼地继续问“为什么呀,能跟叔叔说说吗。”   傻子认真地看着肖城,肖城感受到了傻子的视线,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所有人的目光。   傻子会说什么?他要怎么圆场?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安馨的爸妈能强装镇定,齐妈可坐不住了,“臭小子你说吧,什么叫不让安馨当媳妇儿。”   肖城从没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难熬,他的脑子飞快运转着,到底应该怎么办,他不想像放弃严冬那样放弃傻子,他不想再走那样的老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河水涨的快,退的也快,所以肖城和傻子的伤都是摔出来的。周汉初开车到下游把他们找回来,肖城因为磕到了头所以昏迷了。傻子有肺积水现象,不过不严重。 至于肖城一直做的这个噩梦,随着剧情的推进会在后面有解释的,请亲们耐心看下去吧。   ☆、第二十一章   安馨原本泛着点红晕的脸蛋倏地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傻子,然后慢慢顺着傻子的视线,看向了那个痛苦地把身子弯成虾米状的人。   忍无可忍……   啪!   安馨把盛着热汤的碗摔在桌子上。   “啊——”一声惨叫。   滚烫的汤溅出来,崩到了傻子手上。   肖城闻声抬起头,慌忙抓起傻子的手确认伤势。   只见齐嘉骨骼明显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顾不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肖城拉起傻子,厉声厉色又不失礼仪地说道,“叔,婶儿,对不起,我们要先回去处理伤口。”   肖城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神色已不像刚才那样严肃,总觉得带着无奈和悲伤。   “他……智力不如正常人。“,肖城看着傻子,眼神幽幽,又看向屋子里的人,话锋一转,”可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拿来摆布的。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拎得清呢。”   说完,肖城带着傻子消失在门口。屋子里的人想反驳什么,可是他们似乎没听懂肖城的话,只能面面相觑,脸色阴沉。   回到23号,肖城麻利地翻出医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签,把傻子的手放到他的膝盖上,然后把头埋地很低,超出必要的低,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烫红的地方。   傻子感觉到了,肖城给他擦伤口的手在抖,甚至,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样的肖城,他有种想哭的冲动,看着那颗低低的头颅,鼻子就酸了。   傻子轻轻地把另一只手放在肖城的肩上。   肖城抬起头,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渐渐褪去。   安静的屋子里,微弱的暗黄色灯光下,他抱着他。   那日之后,肖城以后齐妈会有一番训斥,或者安家会找上门来,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齐妈仍然像往常一样叫他们吃饭,料理他们的生活,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   但肖城知道,以后他跟傻子要更加小心了。   周汉初放了肖城一个礼拜的假,上班第一天的早晨,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那个未知号码。   “明晚,秦淮会所。”   肖城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沉思了片刻。   这个未知号码之前给的许多商业信息都让肖城大赚了一笔,这次让他去会所,是准备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吗?他倒很期待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他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周汉初,想来想去,实在怕那个大少爷节外生枝,于是默默地把手机揣兜里,继续看桌上的文件。   对面的周汉初始终低头批阅着文件,认真的样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汉初仍然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肖城看看大鑫,大鑫摇摇头表示不要打扰,然后回座位拿了分文件递到肖城跟前。   肖城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原来还是文青集团的案子。   文颂,文青集团新任总裁,上任不久进行了集团内部核心人物大换血,并向法院提供了确凿的财务犯罪证据,亲手将几名公司的元老送进了监狱。   然而关于他的身世,却只有寥寥几行的记载。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跟人打架,最后总算被人领养,后又因不明原因从领养家庭出走,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文青集团前任老大的左膀右臂。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总觉得……”大鑫突然说道,肖城疑惑,“总觉得这个文颂是为了什么人。”   “为了什么人?”周汉初禁不住问道。   大鑫正色道“你们想,一个人,为什么会三番五次从一个环境中逃走。”   肖城和周汉初沉默,大鑫继续说道,“要想迅速成为一个黑帮集团老大的左右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听到这话的两个人皱起眉头,脑海里只想到一个词——九死一生。   “如果没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谁会整天把命往阎王手里送着玩。”   大鑫说的有道理,可是文颂是个孤儿,性格冷漠孤僻还有点暴力倾向,朋友就更别说了,这样一个人,到底要保护谁呢。   大鑫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有点心虚地挠挠头,“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算数啊。”   周汉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本一口吃的还没动,这下干脆放下了筷子。   “你在家这段时间”周汉初对肖城说道,“我和大鑫先是回家找老爸帮忙,结果刚一提文青集团,二老跟商量好似的,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们要是敢跟黑道沾边就把腿卸下来。”   “没辙,我俩只能挨个把文青旗下的会所都走个遍。”   肖城忙问道,“问到什么了?”   周汉初叹口气摇摇头,“里面的人应该都受过训练,一问三不知。后来没办法,我和大鑫抓着几个醉汉才问出一点无关紧要的。”   “也不能说无关紧要吧,都是文颂在道上的一些口风。”大鑫接茬道,“几个人说得大同小异。文颂这个人,年纪轻轻将还不到退休年纪的前老大推下椅子,自己坐了上去,实打实的白眼狼。见过文颂的都说他是笑面虎,长相俊秀,但是心狠手辣,经他手的人命不计其数。为了达到目的,他不吝惜任何人来做牺牲品,哪怕是曾对他有恩的人。最要命的是,此人聪慧异常,集团里一帮善于耍弄阴谋的老家伙都被他收拾得反抗不能。”   “可以说,无懈可击。”周汉初总结道。   确实,对付一个人首先要找到他的弱点,然而文颂这个人,却是没有软肋。   看来跟文青集团合作的路是行不通了,难怪周汉初一上午闷闷不乐,肖城想。   “此路不通,另寻他途吧。”肖城盘算着,也许明晚要见的那个人能帮到自己。   沉重的一天总算熬过去,肖城离开公司的时候,周汉初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导致回家的这一路,肖城也心事重重。   进入家门,听到了王奶的声音,傻子听到门声,小跑着迎了出来,看到肖城,嘴岔子一咧,一排白牙呲得很完美。   肖城走进大屋,齐妈和王奶都坐在炕上。齐妈的脚踝上绑着绷带。   “怎么了姨?”肖城大步走过去。   “没事儿,摔了一跤。”齐妈往下撸着裤管儿,想遮掩肿得老高的脚。“对肖城你赶紧去那个英才幼儿园接一下孩子?这都来不及了。”   “啊?啥孩子?”   “隔壁院刘老爷的小孙子,他家有事,托咱们照顾几天。”齐妈笑着说道。   肖城知道齐妈为什么这么上心,齐妈一个寡妇领着一个傻儿子住在这一片,受到的欺负远多过照顾,如今有一个邻居居然放心把自己的孙子交给他照看,说好听点这是邻里间的和睦,说难听点,这是瞧得起齐家两口人的意思啊。   傻子小时候,大家都对这一户半路搬过来的孤儿寡母嫌而远之,过年过节互相串门送礼品从来没有23号什么事儿。被孤立了这么多年,突然得到信任,让齐妈很欣慰。   “嘉嘉认识,就是你刘老爷的孙子,叫花花的。”   “我不认识!往门口泼脏水,是坏人。”傻子脖子一梗。   平房的泔水有固定的下水道或者垃圾点投放,但是有些人图近便就缺德地往别人家门口一倒。   不过家里男人横的,人丁旺的,他是绝技不敢倒在人家门口的,让人发现就是一顿打。   这种人专挑老弱病残寡妇欺负,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刘老爷干脆把23号门口当成了垃圾点。   傻子去闹过很多次,结果那个老油条竟然仗着齐嘉那时候个头小,用拐杖打了他。   一边嘴里还一边骂“脑子缺弦的小杂种,有娘生没娘教育,今天我就好好替他们好好教育教育你。”   傻子被粗长的拐杖打得四处乱窜,一下一下敲在没多少肉的身板上,疼得他嗷嗷地惨叫。   齐妈回到家看着孩子身上的伤,有怨有气,找上门去,却反被那老油条倒打一耙,说什么不知道尊老,说齐妈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那段时间,整个胡同都流传着齐妈是被人抛弃的未婚妈妈的流言。   “那都几年前的事儿了,跟你那损爹一个样,一点小事就记仇。赶紧跟城一块去把花花给我接回来。”   “……”傻子沉默以对。   肖城不知道来龙去脉,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左右为难。   “你去不去?”齐妈急的跳脚,“你不去我自己去,要不是伤了脚你以为我会用你这个忤逆子。”   这话把前两天在安馨家的事儿一块算进去了,说得肖城抬不起头。   这时候王奶笑呵呵地打了圆场,“行了你快在家躺着吧,伤筋动骨且得躺着呢。我跟孩子们说,   肯定把孩子给接回来。”   齐妈还想骂两句齐嘉,被王奶眨巴着眼睛顶回去了。   肖城赶紧拽着傻子跟王奶出了屋。   到了胡同,王奶一边慢慢地挪动小脚,一边悄声跟肖城讲了齐妈刚来23号时候的事情。   连带上今天的事儿。   原来齐妈的脚不是自己摔的,是在菜市场跟人有了争执,被人故意推的。   肖城听了,脑门上起了青筋,王奶继续道,“刚开始小姑娘年轻还能跟人吵上两句,别看你齐姨个头小,嗓门可正经好。但是越往后,她就越能忍住了。只要不惹到嘉嘉,她一般都能躲就躲了。唉……可怜的女人,嫁错了人,还不肯改。”   王奶说完回了对面自己的小院,肖城还在原地站着,傻子等不及了,拽拽他的袖子,肖城回神对他笑笑,“走,去接孩子。”      ☆、第二十二章   五点半,英才幼儿园门口等满了家长。   英才是啤酒厂的家属幼儿园,里面都是啤酒厂职工的孩子,啤酒厂经常加班,所以接孩子的一般都是老一辈儿。   在一群爷爷奶奶和家庭主妇中间,赫然站着的肖城和齐嘉非常扎眼。   傻子还好,东张西望,看着园里的红花绿草很感兴趣。   肖城却是脚下生钉,浑身不自在。   等了一会,一个女老师走来打开了门,家长们一拥而入,各自跑向孩子们的班级。   肖城不知道花花在哪个班,而且他也不想挤在那堆人群里,就拉着傻子往一边站站,等人走得清净点了再进去。   谁知一个大妈跟着他们也站到一边,抬头看了看傻子,又瞅了瞅肖城,搭起话来,“小伙子来接孩子啊。”   肖城点点头,傻子跟着点点头。   “第一次来吧,以前没见过你们。”   肖城耐着性子继续点点头。   “你看着也不大,结婚够早的啊。”   肖城懒得解释,硬生生地点头。   大妈见肖城态度傲慢,有点生气,上手拍了一下他,“我说小伙子……”   话还没说完,被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傻子狠推了一下。   “傻子——”肖城一着急脱口而出叫道。   傻子本也没想干嘛,他只是不想让那个胖女人碰肖城。   女人被推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嗓门拔了高,“现在的小年轻什么素质,没多少文化,结婚倒是挺着急,能教育出好孩子?”   说完愤愤地走了。   肖城当然不至于跟个老妇人争论什么,只是想起以后几天都要来接孩子,心中有点郁闷。   等了二十分钟,人走的差不多了,肖城和傻子走进楼里,一个穿着制服的老师热情地上前询问他们接谁。   肖城往其中一个教室里扫了一眼,没被接走的孩子们正围着一个桌子摆弄积木,三三两两地比划着。   肖城不喜欢小孩,看着就闹腾,而且他感受不到孩子的童真和可爱,因为这些他从没经历过。   他没上过学,见过接触过的孩子也都同他一样,每天为了一口吃的早早学会了大人的技能。   肖城把接送卡递到老师手里,不知为什么,心里似乎有一种小小的期待。   期待着老师领出的小孩会是哪个屋里的哪一个,漂不漂亮,聪不聪明。   不一会,老师果然从小班领着一个小男孩出来了。   肖城看着那个小人儿,蹦蹦跳跳一歪一扭地朝自己跑过来,竟然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双臂,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老师一点也没看出这动作的不自然,更没看到肖城后脖颈子冒的冷汗,依旧一脸甜美的微笑,“看我们子然今天多高兴啊,是因为爸爸来接你了吗。”   小人儿连最依赖的老师都不看了,两个小胖胳膊紧紧地箍着肖城的脖子,把脑袋往宽宽的肩膀里一埋,谁说也不理了。   老师嗔笑道,“子然不是说最爱陈老师的吗,怎么爸爸来了都不看陈老师了呀。”   肖城无奈,如果每个小孩都像刘子然这么自来熟,那得有多少人贩子得手啊……还好他已经金盆洗手了……   “呵呵,陈老师是吧,我不是花花的爸爸,是邻居的叔叔,帮忙接一下孩子。”肖城对老师说话的时候十分温柔,对着那样一个声音甜美长相甜美的幼儿园老师,实在让人生硬不起来。   “噢噢,这样啊,我说您看着这么年轻呢。那您接走吧,今天花花在园里表现挺棒的,已经慢慢可以跟小朋友们一起玩游戏了。”   “好,谢谢您了啊。”   “子然,明天见了。”老师招手拜拜,子然迅速回个头,敷衍地摆了摆手,然后又趴回到肖城的肩膀上。   肖城抱着花花往23号走,说实话这感觉很奇妙。他这辈子第一次抱孩子,他有点奇怪一般的孩子被生人抱或者看不到妈妈都会哭,而这个小鬼不哭不闹,第一次见自己就这么黏上来了,小脑袋埋在脖子里,弄得他痒痒的。   夕阳西下,微风拂面,石子小路上,他抱着孩子,旁边跟着最爱的傻子,这种梦一般的时刻,他想再多睡一会儿。   回到家,齐妈立刻跟他们要孩子,感觉他们俩分分钟能把孩子卖了一样。   花花见到齐妈更亲近一些,蹭地从肖城身上跳下去扑到齐妈怀里。   齐妈抱着小人儿,稀罕得很,“那两个坏人有没有欺负你啊?”   肖城“……”   傻子“?”   晚上,花花和齐妈睡在大屋,肖城搂着傻子在自己屋里。   傻子在给肖城摸斗,一个一个指头仔细地摸着纹路。   肖城的手指和心都被摸得痒痒的。   “今天在家乖吗。”   “恩。纸盒都糊完了,还修了下水管。”说完傻子把头一低,肖城会意地揉了揉那团黑发。   傻子满意地笑了两声又把嘴嘟得老高。   肖城笑着不动,傻子就小鸡仔一样一边拱嘴一边催他。   实在受不了他那个可爱的模样,肖城抓住他的下巴往前凑,然后深深地吻了上去。   傻子马上主动缠上去,他最喜欢“呼吸,”每次都要好久才够。   两人身上都开始蹿火,突然肖城想起什么,推开傻子看向门口。   傻子吓了一跳,看肖城在看门锁才知道怎么回事,撅着嘴说“锁上了。”   以前两个人睡觉也会上锁,但是偶尔会忘记,还好齐妈很少到他们这屋来。但自打从安馨家回来,肖城恨不得白天也把门锁上。   傻子急切地把肖城的脸掰回来,再次把嘴凑上去……   腻歪了好一会,傻子才放开肖城。   喘了一会儿,傻子又搂紧肖城满意地哼唧,“真舒服。”   黑暗中,空气沉默了很久,当傻子迷糊着要睡着的时候,肖城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   “傻子“   “恩?”   “如果……如果别人也能让你舒服……你……你会不会……”   问出这句话,肖城自己马上后悔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从来没有过的不自信,从来没有过的患得患失。   但是他想了很多次,跟傻子的亲近,跟傻子做那种事,都是因为他一开始的引诱,傻子不懂这些,只要舒服肯定会顺从,那如果……引诱他的不是自己……   “会什么?”傻子迷糊地问。   肖城自嘲地叹了口气,对一个傻子问这种问题,还能指望他怎么回答,“没什么,睡吧。”   “恩……”   听着身边人慢慢均匀的呼吸声,肖城也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算了,只要这样就好,他不求别的,这样就好。”他想。   第二天,肖城早起先把花花送去了幼儿园,然后买了烧饼油条回23号。   进屋的时候,傻子刚起,看他进屋了,又一屁股钻了回去。   肖城把桌子摆好,给齐妈弄好碗,才去小屋叫那个赖皮。   傻子一看就是等的不愿意了,眉头皱地鼓起一个包,眼睛闭着,可睫毛却忽闪忽闪动个不停。   “行了,别装了,快起来吧。”肖城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憋着他。   傻子忍得满脸通红就是倔着不起来。   肖城怕真把他憋死,只好认输,往大屋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在傻子嘴上亲了一下。   果然,被王子亲完,公主总算睁眼了。   饭桌上,肖城问了齐妈昨天在菜场的事儿,齐妈含含糊糊不愿多说,兴许是怕肖城惹事,反复叮嘱说没事,不许胡来。   吃完早饭,肖城嘱咐好傻子别让齐妈下地,就出门了。   然而,那天上午,肖城没去上班。   下午,翘班的人大摇大摆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周汉初刚要骂,就被他手里的一兜子药吓着了。   “哪家药厂倒闭了?”   肖城瞪他一眼,真不会说人话。   “问你呢,旷半天班就为了捡这些个破药啊。”见他不答话,周汉初抢过袋子翻了翻,里面全是些营养补品,根本不是药,不过这一兜子保健品也得不少钱。   “不对啊,这还有单子,都是刚开的药啊。”周汉初仔细观察肖城脸上的表情才回过味来,“啧啧,这是哪家的倒霉蛋又让你给坑了。”   碰瓷这种事,在肖城以往的谋生手段中是上上策,不过因为穷人太多,他施展的机会也不多,今天实打实把几年来的演技全用上了。   逼着那个推齐妈的小子上医院给他做了全套检查,买了一堆补品,最后还不忘含沙射影地警告一番。   “对了,大鑫你下班以后有事吗?”   没等大鑫表示,周汉初先不干了,   “我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闲得很!”肖城要下班约他,他简直高兴地要飞起来,短短几秒钟他已经在脑海里设想了千万个场景,吃火锅?吃烧烤?去蹦迪?不行不行,不浪漫,还是去公园或者图书馆……   结果肖城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火热。   “你不行。”   “我咋不行?”肖城嫌他烦,直接略过他走到大鑫桌前,递过去一张卡。   “那你晚上帮我接一下孩子,园林路英才幼儿园,小班刘子然,这是接送卡。”   周汉初先在心里啊?了几百遍,然后一个健步跑过去抢过卡片,看了看,孩子姓刘,而且长得一点也不像肖城,他才一颗石头落了地。   “你干嘛不自己接?”大鑫拿过卡片揣进兜里,表示答应了。   “我晚上有事,你接完直接送到23号,我跟傻子说好了你会去送孩子。”   这下周汉初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行了。   不过他也抓住了刚才肖城话中的另一个关键,他说晚上有事,是有什么事呢?      ☆、第二十三章   肖城早早到了秦淮,由于职业习惯,先在远处隐蔽的地方站定观察了半天来往的人,然后又转到后门,熟悉(逃跑)路径。   此时后门围着几个人,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和两个穿校服的,那校服相当眼熟,因为是严冬同款,那时候肖城还觉得没人比他穿起制服来更好看。   其中一个黑西服看到肖城,马上警惕地捅了捅同伴,所有人一下子闭上嘴,瞪视他。   肖城好笑地摊摊手,示意无意打扰,转身走了。   只不过不经意地扫视,已经让他记住了穿校服那两个的长相,两个长得都很出彩。   一个稍胖一些,但是脸却有棱有角,另一个眉间的叛逆更强一些,眼睛大得像女生,又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   肖城没多理会,绕回正门,进了会所。   那个年代,什么都刚刚兴起,城市虽然不小,但是说得上名的声色场所屈指可数,能花大把钱来这消遣的不是高干子弟就是商业二代,一个个鼻孔看人,猎艳高手。   肖城进来直接坐在了靠近门口的高台坐上,他借着一闪一闪的灯光努力往舞池里看,最后揉了揉眼睛放弃了。   拿出手机,没有未知号码的消息,已经八点了,约他的人来了吗。   等了快半个小时,肖城有点坐不住,是不是被人耍了?还要不要继续等?还是说那人已经来了,在暗处?   肖城起身往里走,想去找找。   这时,舞池那边传来大骚动,酒瓶摔碎的声音。   一时间,场面混乱,很多白花花的肉体惊叫着从肖城身边跑过。   肖城预感,他要等的人到了,于是逆着人群往舞池那边疾步走去。   当他看到引起大骚乱的主角的时候,愣了,同时,脚步也停止了。   竟然是刚才在后门遇到的几个学生。   两个长得清秀的男学生正被彪形大汉拎着后衣领。   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坐在卡座里,腿上盖着毛毯,座位旁边放着一个轮椅。他厚厚的嘴唇向外翻着,嘴里叼着雪茄,耷拉着半个眼皮看被擒住的人。   肖城后退几步,躲到了灯暗处。   此时整个舞厅陷入了一片寂静,刚刚喧闹的一切都随着一声惨叫消失殆尽。   光头将雪茄按在了大眼睛男孩的胸膛上,烟头烧透校服里面的白衬衣的时候火光更亮了几分,肖城想象得到下一秒那团火挨上皮肤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另外一个被压制的男孩儿显然被眼前的阵仗吓坏了,一个半大小伙子边哭边喊起来娘。   被烫伤的大眼睛男孩更是叫的找不着调。   光头被他叫的烦了,让人往他们嘴里塞上了东西。   然后一只胖手捏住大眼睛男孩的脸凑到他跟前,两颗脑袋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光头那颗坑坑洼洼,好几层肉褶子的猪头对面,是一张璞玉一般的少年的精致侧脸。   光头仔细地打量着男孩,时间之久,让肖城都尴尬地泛起恶心。   他万万没想到,更恶心的居然就放生在下一幕。   光头张开外翻的嘴唇,露出金灿灿的黄牙,笑道,“你就是他弟弟?”一边说一边使劲地用手搓着男孩的脸。   男孩被吓得浑身发抖,忍着脸上的疼痛,眼里充满疑惑。   下一秒,光头突然伸出舌头,在男孩的脸上肆意舔*弄起来,动作急切而狠厉。   不仅男孩吓得不停地左右摇晃躲避那条湿东西,连肖城都吃了一惊。   尝够了滋味,光头满意地砸吧几下嘴,又捏住男孩被弄的湿漉漉的脸,重新审视起来。   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却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极其不满意的甩开男孩的脸,“妈的,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完叫人把两个男孩的头罩了起来,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光头听着电话的嘟声,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肖城躲在暗处,但是那个眼神让他感到了危险,于是他躲得更加隐蔽。   果然,四周突然涌现许多黑衣人,走来走去地忙碌着什么,肖城意识到,这些人动作如此有目的性,看来是计划很久了。   这时候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肖城只能尽力地把自己变成空气,躲过一劫。   “喂?”   光头的电话打通了。   “文颂啊。哦,不对,现在该叫你一声大哥了…………我当然得活着了,我得时刻感受身上关节带给我的痛苦,不然我怕自己会忘记思念你啊…………可以啊,我一个被抛弃的过街老鼠死不足惜,可是我手上这个小男孩可就,唉……长得这么俊,可惜了…………我也不知道手下怎么搞得,突然抓了个育才高中的男孩过来,……哦?跟你没关系?那好吧,那你也不介意我的兄弟们跟他玩玩吧。”   光头一个手势,旁边的手下开始对大眼睛男孩拳打脚踢,男孩在地上挣扎着叫喊,无奈嘴里堵着东西,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光头故意大声说道,“可怜的孩子啊,你哥不要你了,今天晚上我的兄弟可就有福了。哈哈哈哈哈哈。”   肖城听到文颂这个名字,想起那正是他们想要合作的文青集团的老大。可是他们得到的资料说文颂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属。   这时他突然想起大鑫曾经说的那句,“我总觉得他是为了保护什么人。”,什么人,难道……?肖城心中充满疑问。   电话那头有了声音,光头叫手下停手,听了一会,微笑着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那个笑容,在灯光中显得阴森恐怖,肖城摇头,不知电话那头的人怎么得罪了这个猪头,那种马上要报得大仇的嘴脸,实在让人胆寒。   等待的期间,光头想方设法地折磨大眼睛男孩,肖城知道他这是把仇恨的情绪迁移到文颂的弟弟身上,也可以想象地出,如果文颂本人在这,会遭到什么待遇。   光头一边□□男孩一边发狠地控诉,“当年我只不过多看了你哥一眼,说他长得比娘们好看,他就怀恨在心,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说我该怎么跟他算这笔账!啊?”   男孩闷在袋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得出害怕,听得出绝望,可是听不出哪怕是为他哥而该有的一丁点反应。   “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让我抓到他的小辫子了,不过我真好奇,文颂那种硬骨头,怎么会有你这么软包的弟弟!还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像他,妈的,搞得我连拿你这个赝品操*cao的兴致都没有了!不过没关系,等会你哥来了,我们可以慢慢玩。哈…………”   肖城多少听出了文颂与光头的过节,看来文颂十分重视他的弟弟,那么如果他真的来了,恐怕凶多吉少。   他得想想办法。   没等一会,文颂果然来了,一个人。   光线太暗,肖城看不太清楚长相,但是从气质上足以断定,这种人万里挑一。   被带到光头面前,文颂依然是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是在看到光头脚下躺着的男孩时,眉头微皱了一下。   光头没有错过他脸上的变化,满意地叼起一根雪茄,悠闲地抽起来。   因为从认识文颂以来,不论自己的势力多大,曾经是几方的大哥,那个人在他面前都不显卑微,更不屑谄媚。一直以来,反而他像是低人一等,畏畏缩缩。而文颂,永远是骄傲的,干干净净的。   何时有过他在他面前悠然自得的时刻。   可是,那张纯净的脸下却是一颗狠毒的心,就因为一句话,他便抢他的地盘,杀他的兄弟,最后让人敲断他身上的骨头,让他一无所有,活得像个垃圾。   “怎么,让人查了?发现宝贝弟弟真的不见了?”说着,光头一脚踩在男孩的头上,男孩痛地呜呜惨叫。   文颂没低头,仍是冷若冰霜的面庞,冷若冰霜的语气,“你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是很可怜的。   ☆、第二十四章   “文颂,你是聪明人,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   光头当然也是聪明人,以文颂今时今日的势力,要不是他弟弟这个活靶子在他手上,恐怕他早已乱箭穿心,死了几百回。所以,这个护身符他是无论如何要时刻揣在身上。   文颂一双漆黑的眼珠,毫无波澜地看着光头的脸,肖城望过去,却觉得那双眼睛是涣散的,没有焦点。   光头见文颂没有反应,掏出腰间的□□,指向脚下男孩儿的头,然后冷冷地抬头看文颂。   这时,肖城清楚得看到那个刚进门时挺拔健壮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是在害怕。   同时他却听到文颂说,“你要我的命,可以拿走。”   “哈………………”舞厅里顿时响起了光头的大笑声,“文颂啊,你小子也有这么怂的时候,真是让我开了眼,哈哈哈哈……”   笑声停止,紧接着是棍棒打在骨头上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打手们的骂声,男孩的哭声,唯独没有,那个男人的呻*吟声。   “文颂,说吧,剩下的金子在哪,我够厚道,只要钱,不要你的命。”   肖城咬着牙,他大概数了一下光头手底下的人数,他也相信会所外面有文颂的人接应,只是不知道事出突然,他们能不能这么快赶到,现在的问题是光头那边的亡命之徒有几个拿着枪的,他不能贸然出手。   正在琢磨计策,肖城突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然后铃声就奏起来了。   所有人所有动作戛然而止,看向一个阴暗的角落。   文颂一个挺身,矫健地两步跨越,劈手夺枪,肖城也老鼠出洞,两条长腿交叉扫出,放倒两个,再一记长腿回旋踢,踢掉一把□□,一番动作过后,两个人各自躲在隐蔽的地方。   光头气急败坏,举起□□一顿胡乱扫射,直到发出空枪。   “文颂,你的手下不赖啊,不过,你不管你弟弟了吗?”   突然,门外轰然巨响,一辆车撞开门开进来,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   肖城趁机几个跟头翻到光头卡座后面,拉起男孩往后面拽,同时文颂也来到他身后。   “你是谁?”   “我……”   自我介绍还没说,脑袋上就劈下来一只脚,正中肖城后脑,于是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倒进了文颂的怀里。   肖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老头正盯着自己。   吓得他一机灵,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老头倒挺慈祥,看他醒了,就把床头柜上放着的粥端起来,要喂他。   肖城更害怕了,“等等等等等,您哪位?”又转转脖子看了一圈,确定是个很普通的房间后又问,“这哪儿?”   老头还是一脸弥勒佛似的笑,“是大少爷带你回来的,让我照顾好你。”   肖城龇牙咧嘴地摸摸拉丝般疼痛的后脑勺,隐约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他说的大少爷,难道是,“你是说文颂?”   “呦,小子,胆子不小啊,还没几个人敢直呼我们老板的名字的,你有点意思啊。”   说话的是个大小眼的青年,梳着郭富城同款发型,披着包青天同款黑皮还长着马蜂窝同款痘坑。   肖城刚喝进去的一口粥,就这么梗在喉咙咽不下去了。   “大爷,几点了。”   “你睡了大半天了,现在都下午两点了吧。”   “什么?”肖城急了,赶紧掏口袋,然而身上穿的都不是自己的衣服啊,这他妈怎么回事,肖城站起身来蹦蹦跳跳,想把手机从身上抖落下来。   大小眼以为他脑袋被踢坏了,撒癔症,赶紧扑过来,还大叫,“哎呦,叔儿,快压住他,疯了,这他妈是疯了。”   结果直接被肖城一脚踢到了床下,“大爷,我手机呢?”   摔到地上的大小眼哀嚎,“真没良心,你可是老子背回来的,醒了就翻脸不认人。”   肖城敷衍地说了句,对不住啊兄弟,又开始找手机。   老头拍拍他,让他淡定,“你的手机大少爷拿走了”   “什么?”肖城转两下眼珠,又问“那您有电话吗,我得给家里报平安。”   他的傻子昨晚肯定又上门口等他了,想着那个人走来走去等不到自己的样子,肖城就心疼起来,傻子不会等一宿吧。   “大少爷吩咐,他回来之前,您除了等他,不能做任何事。”老头儿又露出弥勒佛微笑。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头儿摇摇头。   肖城气绝,反正走不了,干脆又坐回床上,开始捋思路。   “他弟弟怎么样了?”   “噗哈哈哈哈哈,呜哈哈哈哈哈,你快别提这茬,老子刚冷静下来不乐,”大小眼笑得在床上捂着肚子打滚,丝毫不尊重他和文颂出生入死保护的人,他怀疑这个人其实是卧底。   “兄弟,你也被踢脑袋了?”   “没有没有,”大小眼擦擦笑出来的鼻涕眼泪开始跟他解释,听完以后,肖城也开始捂肚子笑。   原来,昨天那个光头绑票文颂的弟弟,想要回他在秦淮放的金子,然后远走高飞,也算破釜沉舟的一招。谁知被肖城搅乱,被文颂反转,他的手下一个没剩,至于他,死的有多惨就不多描述了。   等一切落定,文颂却发现那个躺在他车上的男孩不是他弟弟。然后就是所有人看着文颂把那个男孩拖下车,割下了舌头。   大小眼一边说一边又笑起来,“你说那个死秃驴,真是笑死我了,绑人还他妈给绑错了,死得其所啊。”   老头这时却收起了慈祥的笑容,重重摇了两下头,呢喃道,”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大小眼还算有眼力见,不再大笑,也跟着叹了口气。   肖城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氛围压得纳闷,试探着问道,“文颂,很爱他弟弟吧。”   老头点点头,“大少爷从小,就护着小少爷。”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两个嬉闹的孩子,   “我一直记得,夫人把两个少爷领回来的那天,他们帽子上的雪花,冻得通红的鼻子,还有……大少爷那双大人一样坚定的眼睛。”   肖城和大小眼认真地听老头回忆,不敢插话,也插不上话。   “夫人很喜欢他们,把他们当成亲骨肉。听说当时领养时,夫人只想要大少爷,可是大少爷说必须带上小少爷,不然他哪也不去,夫人见小少爷可爱懂事便答应了,后来才知道,孤儿院的孩子都欺负小少爷,大少爷要保护他,形影不离。”   “可惜,愉快的日子才过了半年,姑爷就有了别的女人,夫人性格温和,不会与人发难,所有的痛苦都郁结在心里,时间久了,便成了疾。可是那个负心人却不思悔改,夫人住院了也不去看望,这也算了,他居然也不让两个孩子去见夫人。可怜的女人,一直躺在病床上期盼丈夫回头,期盼他的孩子去看他,到头来……”   老头低下头擦拭了一下,哽咽着说下去,“姑爷带着他们一起创造的财富跟别的女人结婚了,他想扔掉两个孩子,是我拿着跟政府签订的合约求他,他为了从政府那得到抚恤金,才留下他们。可是,后来我发现,也许当时让他们离开才是对的,离开了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可怕的事了。”   那一下午,肖城听着老人说了很多很多,他听完了文颂的前半生,每一字每一句,都让老人哽咽,让他心痛,肖城知道,文颂现在给他弟弟的坚固铠甲,是他曾经用血肉抵御刀枪长出来的,不是谁都能承受。   然而身上的痛还是其次,文颂一直愧疚于自己弟弟这个心结才是让他不快乐的根源。   新的女主人对文颂兄弟两个非常不好,可以说是虐待,不给饭吃,动辄打骂,这种生活忍耐了一段时间,终于爆发了让文颂堕入无尽黑暗的事情。   那天,女主人不在家,姑爷喝的醉醺醺地回来,直接跑到了文颂兄弟俩的房间,拿起床头柜的台灯就往文颂身上砸去,嘴里骂骂咧咧。   文颂和弟弟醒了,隔壁屋的老头儿也醒了,跑过来阻拦,可是姑爷那天像着了魔一样,往死里打两个孩子,弟弟被踹的吐出血来,文颂红了眼,跑到厨房拿起刀直接劈在了男人头上,血溅当场。   所有人睁着惶恐的眼睛,文颂一把抱住弟弟不让他看到血腥,老头儿慌张地不知所措,杀人了,怎么办。   这时,外面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文颂反应迅速地把弟弟推到老头怀里,拔出嵌在男人头骨里的刀,只听客厅传来女人的一声尖叫,老头闭上眼睛,抱紧怀里发抖的孩子。   后来文颂入狱了,在狱中认识了文青的老大。   从此文颂一直觉得是自己把弟弟连累了,如果当初他没有坚持带他一起走,也许弟弟会被好人收养,会有快乐的一生。   老头没有讲文颂进黑道以后的事情,似乎那之后的事情让他更加痛苦,以至于他不愿去回忆,连以讲故事这种方式呈现都让他难以承受。   他只是反复地在说,苦了大少爷,大少爷为什么这么命苦……   肖城低下头,苦命吗,要说苦命,他的命还不及文颂,不过这东西有什么好比较的,又不会得奖,幸好他遇到了傻子……   咦?傻子!   “老头,我充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再不让我打电话,就该轮到我命苦了!”   “把手机给他吧。”一个清冷的声音想起,屋里的三个人同时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的正是刚才所有故事的主人公。   肖城总算看清楚了文颂的长相,让他想起一句话,面貌如玉、心肠如铁。   ☆、第二十五章   肖城不知为何,面对文颂时,跟面对周汉初的尹叔是一个感觉,望而生畏。   他收敛起刚才的肆意态度,恭恭敬敬地走下床,伸出手,郑重地说道,“你好,我叫肖城。”   文颂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回应道,“文颂。”   文颂吩咐老人送肖城回去以后,便一刻没多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老人刚刚说的话,他总觉得那个众人口中的冷面杀手身上透着一股落寞。   大小眼等他老大走了之后又开启话唠模式,“这次你出手帮了我们老大,虽然是个乌龙,可我们老大可是最看重情义的,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肖城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据之前他们掌握的信息来看,文颂应该是个忘恩负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见到本尊以后,肖城已经动摇了之前的想法。   但要说文颂重情重义也有太过牵强了,重情重义的人会把有恩于自己的老大推下水吗。   真真假假他弄不明白,文颂这种人城府极深,完全可以在人前伪装出一副重情义的样子,关键时刻背后插刀。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能借这次机会达成合作,就完美了。想到这肖城有点懊悔,刚才应该拉住文颂谈一谈合作的事,毕竟打铁要趁热。   来不及多想其他,肖城拿到手机就立刻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阿姨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喂?城啊?”   肖城立刻报平安,“姨,我昨晚在同事家睡了,没来得及联系家里,您别担心。”   阿姨一听真是肖城,嗓音顿时尖利起来,“你个臭小子!你想急死人吗?什么叫来不及联系?你野哪去了?嘉嘉昨晚出去找你,现在都没回来,你说那个傻孩子跑哪去了。再不回来我要报警了。”   说着女人大哭起来,肖城认识到严重性,急忙安抚,“姨,我这就回去,我去找他,您先别急。”   挂掉电话,肖城麻烦老人派车送他回了解放南路。   一进家门肖城看到齐妈坐在床上,因为脚伤受了伤走不远路,此刻她如热锅蚂蚁一样。看到肖城,忍不住又是一顿骂。   肖城安抚几句,便着急忙慌地出去寻齐嘉。齐妈说,齐嘉一直坐在门口等他下班,天黑了见你还没回来,他就说出去找找,这一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肖城心急如焚,这都第二天傍晚了,傻子能去哪找他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公司的地址。   胡乱走了几条街,手机一直在响,全都是周汉初打来的,肖城盯着手机后脑勺就有些隐隐发痛,他停下来冷静了一会,接通了电话。   “肖城!你个傻逼!你跑哪去了?”   肖城现在没心思跟他说那么多,说了句,我没事,过会打给你,就挂掉了电话。   肖城翻翻手机,里面全是家里和周汉初的未接。揣起手机,他仔细地想,傻子会去哪。   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抱着试试运气的态度,他加快了脚步。   气喘吁吁地到了北桥,离老窝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大石落地的同时,又涌起一股心酸。   那个人茫然地在老窝附近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走到河边站着,样子慌张不知所措。肖城很难想象他一晚上是怎么找自己的,便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傻子!”   齐嘉听到喊声迅速回过头来,看到肖城的一瞬间一束光从眼中闪过,两个人同时朝对方跑去。   很短的距离,肖城却觉得很长,在他紧紧抱住齐嘉的那一刻,心中祈祷,他希望他们之间永远没有距离。   齐嘉抱住了一直在找的人,委屈的哭了,嘴里念叨,“你去哪了,我找不到。”说着,他将肖城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找不到你,这里痛。”   肖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明明别人怎么责难,怎么殴打都不会掉眼泪的他,现在泪窝却越来越浅。   傻子见他眼眶红了,心疼不已,嘘嘘地往他的眼睛上吹气,“不哭不哭。”   肖城低头抹抹眼睛,这才发现傻子竟然赤着脚。   傻子全身雪白,脚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更是白的像玉,虽然穿便宜胶鞋磨出了许多茧子,但傻子爱干净,指甲从来修得干干净净,圆圆润润的。   而此时,那一双脚乌漆墨黑,指甲里嵌进很多泥,肖城让傻子坐下,翻起他的脚掌一看,触目的血道子让他心都碎了。   “怎么不穿鞋啊?”   傻子似乎这时才感到疼,微微皱起眉头,“跑丢了。”   肖城恍惚间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傻子一路追他到老窝,为了给他送烧饼,半路摔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从那时起,他的傻子就为了他不管不顾,一股脑地追着他跑,只是那时候他可以一笑了之,可现在,傻子的肉已经连上他的心,那一道道的划痕和嵌进肉里的玻璃碴都原样照着他的心脏又来了一遍。   肖城知道,从此刻,他的心里多了一份责任,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来去如风,他有家了,还有一个视他如命的傻子。   “来”肖城背过身蹲下,“哥被你回家。”   傻子不像肖城有那么多心思,他只知道肖城要背他,他很高兴,一个蹦高跳到宽阔的背上,胳膊紧紧搂住肖城的脖子,脸贴上他的,心里喜滋滋,脚都不疼了。   一路上傻子兴致极高,大声唱着“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想花儿开在春风里~”   肖城到现在也没适应傻子的跑掉版甜蜜蜜,脚下不稳,差点把傻子摔下去。   到了家,两个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站在屋里,面前是坐在床上的瘦小女人,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训话。   齐妈越说越激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肖城你跟我说,你昨晚到底去哪了。”   肖城一脸诚恳地答道,“姨,我昨天在同事家里加班,实在太晚了就没回来,想着第二天就直接上班了。”   肖城他们回来时,为了不让齐妈担心,特意让傻子穿上鞋,没敢告诉齐妈傻子脚底下全是口子。此时,肖城惦记傻子的伤,赶紧低头哈腰认错道歉,连哄带骗,可算让齐妈放了行。   回到屋里,肖城让傻子坐到床上,他打了两盆清水,给傻子擦脚。   傻子就看着他笑。   肖城心里不是滋味,自从认识傻子,这已经是第几次给他上药了,傻子每次受伤都离不了他的干系,每念至此,他都会觉得也许安馨更适合傻子,她可以让他平安快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擦干净脚,肖城拿出镊子,小心仔细挑玻璃渣,然后用棉签往口子上涂了碘伏。   棉签划过脚心的时候,不知是疼是痒,傻子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肖城吓得抬头看他,傻子就盯着他嘿嘿直乐,见没什么事儿,肖城继续涂药,没想到傻子抖得更厉害了,肖城这回知道他是故意在闹,用力把着他的脚,强行上药。傻子动弹不得,就用声音代替,哼哼唧唧发出许多意味不明的shenyin。肖城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终于上好了药,肖城抬头去看身后的人时,不经意手肘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无奈地笑道,“我这上药呢,你怎么耍流氓?”   傻子疑惑,“什么是耍流氓。”   肖城叹气,想了想,尽量用文雅一点的词解释了一下,“你压着我就是耍流氓。”   傻子听了大笑,“哈哈,那我天天都在耍流氓,我喜欢耍流氓。”   肖城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个臭傻子,不许对别人说这个听到没有!”   傻子唔唔地点点头。当天晚上,他带着伤残的脚,又逼着肖城耍了大半夜的流氓才满意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 26 章   这两天实在是累坏了,傻子和肖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齐妈也体贴地没有叫醒他们,但是到了中午,周汉初却来了。   周汉初是个特别会来事儿的,知道家里有长辈,手里大包小包拎了很多名贵礼品,连隔壁王奶那份都带来了。   齐妈一听是肖城单位的领导,从头到尾笑脸相迎,可惜腿脚不利索,一挪一擦地给领导沏茶倒水,周汉初谦逊有礼,亲和力大甩卖,拉住齐妈的手唠起家常。只是眼神不停地飘向肖城那屋。   齐妈看出他的意思,“要不,我去叫他们起来吧,周经理你多担待啊。不过周经理啊,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们年轻人上进拼工作我都能理解,工作固然重要,可是也不能成宿的熬夜啊,这不,我们肖城为了加班,前天晚上连家都没回,直接睡在同事家啦。”   周汉初听了这话,基本了解了这是肖城编出来骗这个女人的,戏精上身道,“齐阿姨你说的是,我回去就批评下面的人,严禁加班。”   齐妈笑着点点头,心里不住称赞眼前的年轻领导。   听到大屋不时传来的说笑声,肖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傻子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痒痒的。   他扒开傻子的胳膊,坐起来,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以后,后脑勺又开始疼了。   穿好衣服,重新给傻子掖好被子,见傻子被吵到了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忍不住亲了又亲,直到傻子舒展了眉头,才放心地蹑手蹑脚走出去。   周汉初看到肖城终于从小屋出来了,刚要大叫,却看到肖城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走到大屋,肖城跟齐妈问了好,便拉着周汉初出门了。   上了车,周汉初一脸奸笑看着肖城,“我这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肖城猜了猜,就最近的情况来看只有一种消息对周汉初来说算得上好消息,那就是跟文青集团达成合作。但是自己那天只对文颂报了个姓名,别的什么也没说,所以应该不会是文青集团的事儿。肖城苦恼的样子,让周汉初玩心大起。   “你那天晚上干嘛去了。”   肖城如实告诉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周汉初听了眯起眼睛点点头,说道,“那就说得通了。”   肖城知道他是故作高深,懒得理他,干脆看向窗外。   周汉初发动车子,一边看后视镜,一边说道,“今天早上一个自称是文颂助理的人来了通电话,说要谈合作。”   肖城转过头,想了想,文颂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他想查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他没想到,文颂真会跟他们合作。   车开了一会,肖城发现不是去公司的方向,问周汉初怎么回事,周汉初说,“我这边刚挂了文青集团的电话,尹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让咱们下午去家里找他。”   说到要去见那个活阎王似的尹叔,肖城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到了尹开谷的别墅,已经有人等在门口迎接他们,周汉初和肖城看着那一脸肃穆的仆人,猜测不到主人的喜怒哀乐,更不要说打听主人叫他们来的用意。   跟上次一样,两个人在又大有空旷的客厅里等候,只不过肖城会有意无意地看向二楼那个房间,他好奇里面住了什么人。   这一次没等多久,尹开谷果然仍是从那个房间走出来,着一身家居服,看起来没有海关大楼时那样凌厉,今天的他整个人像打了暖光一样柔和。   尹开谷看到他们,微微一笑,肖城和周汉初礼貌地站起来鞠躬问候,三个人寒暄一番,等尹开谷坐下了,他们才敢落座。   尹开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看似在跟周汉初说话,却又像在看着肖城。   “一会儿文青的文颂也会来这里,你们就在这里把合同签了。”   周汉初一头雾水,悄声反问道,“尹叔怎么知道我们要跟文青合作的事。”   尹开谷又是微微一笑,未做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不要听些杂七杂八的传闻,文颂是靠得住的好孩子。”   周汉初不知道尹叔插手他们合作的事是何目的,不过目前来看,如果尹开谷做中间人,到时候文青想要靠势力压分成,恐怕不会太容易。   尹开谷这个人,从不与谁成为真正的朋友,他的世界里只有利益和敌人,能让他说出“靠得住”这种为人品打包票的话,能看出他对文颂时极其赞赏的。   所以周汉初连忙点头称是,“尹叔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说实话,跟他们合作虽然好处很大,不过心里总不免有些担心的。毕竟……”毕竟他们是一条腿站在黑道上的,为了利益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尹开谷知道他后面省略了什么,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有我在,你们放心。”   周汉初现在确定了,尹开谷就是在帮他们,要说黑道白道谁能跟尹开谷相比,他把人叫到一起当着他的面签合同对文颂来说就是一种钳制,告诉他,周汉初后面的靠山是谁。只是周汉初不懂,尹叔为什么要帮他们,要说周父的等级可根本没大到可以请尹开谷为他出面。   不多时,文颂来了,肖城看过去,那人还如初见时一样,浑身散发拒人千里的气质,不过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怪不得大家说他是笑面虎。   他见到尹开谷也行了大礼,看得出对尹开谷毕恭毕敬,但在接下来的相谈中,他总觉得,尹开谷和文颂之间一定有什么。   一下午三个人敲定了合作的方案,这种不用陪酒喝到爹妈不认的签约方式让周汉初深深领悟到,做生意还是要找明白人,高手之间的对话简洁明了直击要害,利弊一目了然。   签了约拿好合同,尹开谷优雅地拍拍文颂的肩,对他们三人说道,“既然要做,就同心同力,在行业里做到最大。”   文颂乖巧地点点头,肖城看到突然想笑,一个平时人见人怕的大哥,此刻却像一个被训导的三好学生,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厉害的人也有屈从的时候。   临离开时,尹开谷突然提出要抱一抱肖城,所有人一头雾水,没来得及反应,成熟男人的气息已经包裹住肖城,他礼貌地回抱了一下长辈,却没有看到,抱住他的尹开谷此刻正盯着二楼的房间,露出诡异的笑容。   离开别墅,周汉初和肖城长舒一口气,每次见完尹叔都跟脱胎换骨一样,痛并快乐着,周汉初恢复没正行的痞样,“想不到传说中的文颂长得这么唬人,这哪是大哥,要说他是大学老师我都信。”   肖城不置可否。   周汉初继续碎碎念,“回去我得查查,尹叔跟这个文颂是什么情况。感觉文颂对尹叔言听计从的。这么一个忘恩负义把自己老大坑下去的人,不会有什么阴谋要害尹叔吧。太奇怪了。”   肖城想起大小眼说的话,他说文颂最重情重义,又想起那个老头说起文颂时的悲伤表情,再加上尹开谷对文颂几乎宠溺的态度,他觉得,之前他们听到的传闻也许都是错的。   后来证明,他们真的错了。得知事情的真想还须感谢那位大小眼兄弟。   合作达成以后,有一天肖城在公司见到了大小眼来送文件,于是拉着大小眼就去了酒店,白的啤的一起灌,终于套出一点点消息,至于为什么是一点点,恐怕文颂身边的人都经过训练,想打探消息简直白日做梦。要不是肖城帮过文颂,大小眼根本不会给他机会让他灌酒。   原来文颂加入文青以后一直出生入死地在老大手底下做事,他信任老大,将性命交付在他手上,拼了几年,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他收了很多自己的生死兄弟,势力越来越大,到后来他劝老大洗白,那老大非但不听还自此忌惮起文颂。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悲剧。   那老大趁文颂不在,带人冲进他家里,那时候文颂的弟弟睡着觉,还没等醒过来就被人打晕了。老大命人把老头绑起来,当着他的面让人把文颂的弟弟轮jian了。老大这样做是想给文颂一个警告,可他不知道,动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该动文颂的弟弟。   文颂回到家,就看到了一屋子的狼藉,老人嘴里塞着东西,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看到文颂眼泪倏倏掉落。   文颂将老人嘴里的东西拿到,只听他颤抖着极其痛苦地叫道,“大少爷啊……”   文颂脸色惨白,忍着痛问道,“小弟呢?”   老头看向一旁,文颂跟着他的目光,看到弟弟的一双脚,身体被柜子挡住看不到,可仅仅看到一双脚的文颂就已经心如刀割。   他迅速跑过去扒开柜子,当他看到chiluo的弟弟,浑身淤伤地躺在那时,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僵在那里,不敢靠近,他以为弟弟死了,他害怕弟弟死了。   不过幸好,弟弟被抢救过来,弟弟醒来以后,他让老人跟弟弟说,是他weixie了弟弟,让弟弟以为是他侵犯了他,老人哭着点头,他知道大少爷的用意,这样总好过让小少爷知道真相。   自那以后,文颂彻底变了一个人,他将弟弟和老头隐藏起来,开始他的复仇之路,他不光杀了碰过弟弟的那些喽啰,他还要杀掉那个罪魁祸首。这段路不好走,不过突然出现一个神一样的人,帮助文颂,让他少走了许多荆棘路。   大小眼断断续续诉说着过往,肖城听得泫然泪下,一个人要强大的什么地步才能承担所有的痛苦,最爱的弟弟每天叫嚷着恨他时,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最信任的老大背叛他时,他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变成今天的杀人笑面虎,人们口中忘恩负义的文颂时,他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第 27 章   跟文颂合作的第一笔订单,肖城做的尤其用心,周汉初作为老板在一旁看得特别感动。当然,经过几个月的奋战,当他看到汇款单的时候更感动。   肖城听从未知号码的指示,拿钱买了几处院子。最近听说有人在收古董,他想起自己以前捡破烂的时候捡到不少宝贝,现在都埋老窝那边了,于是他跟傻子说哪天去老窝挖宝贝,傻子高兴地手舞足蹈。   然而,肖城万万没想到,那个臭傻子越来越不要脸了。   这天天气不错,下午肖城带着傻子就出发了,两个大小伙子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东西,肖城把东西放上车想走的时候,傻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肖城以为他累了,刚要去拉他,结果被那个傻子一使劲,整个摔进了他怀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个傻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叫道,“耍流氓喽。”   肖城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拖着他进了桥洞里。   自从住进傻子家里,桥洞这边已经荒废了很久,现在看来也没有新的流浪汉住进来,草甸上全是灰尘。   傻子最爱干净,不肯坐上去,两个人就站着抱在一起,“呼吸来呼吸去”。   肖城感觉有点收不住火,轻轻地推傻子,可那个傻子正舒服着,哪里肯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搂紧他,嘴上也更用力地吮*吸。   (以下删减。)   结束以后,傻子给肖城系衬衫的口子,看他锁骨上被自己啃咬的紫红的地方,忍不住呵呵笑。肖城每次都懊恼自己为什么纵容傻子为所欲为,可是懊恼有用的话他就不用懊恼了。   尹家别墅二楼   尹开谷压住身下的人,柔声在那人耳边说道,“你今天倒是听话了,只要你乖乖的,我就让你多见见他。”   身下的人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嗫喏地问道,“真的吗。”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起来。   尹开谷一下子愣住了,他有多久没见这人笑过了,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那个让他心动的笑容长什么样子。   身下的人没得到回答,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尹开谷马上应道,“我保证”,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长驱直入,身下的人闷哼一声,抓紧了床单。   肖城和傻子拎着两个麻袋乒乒乓乓地进屋了,屋里齐妈正在打电话,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准备回屋,突然听到齐妈对着电话大吼一声,“我都说了我会去,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肖城感觉到气氛不对,先哄着傻子进屋,给他打开甜蜜蜜听着,自己去大屋看看究竟。   齐妈已经挂掉电话,一个人坐在床沿低着头发呆,肖城轻轻咳嗽一声,齐妈才猛地抬起头。   “姨,怎么了。”   看到是肖城,齐妈急忙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硬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事儿,不用惦记,饿了吧,我一会儿去做饭。”   肖城知道齐妈不想说于是识趣地没有追根究底。   回到小屋,傻子躺在床上听着歌昏昏欲睡,刚才那一番“运动”可把他累着了。   肖城挨过去,轻轻在他耳边唤道“傻子?”   傻子听到肖城的声音,往他怀里拱了拱,很明显的“我要睡觉了,闲人勿扰”的姿势。   想问的没问出口,肖城心里揣着事儿,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傻子的后背,两个人缠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刚到公司,就听见周汉初嚎着嗓子下达任务,指使的一楼员工团团转,肖城知道这是新订单又来了。   上一个订单结束后大伙休息了几天,新订单一来又有的忙了。   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即使再忙,肖城都会准点给家里打电话,如果下班晚他会隔一小时打一通,而且半夜十二点以前一定回家。   肖城看着堆放在自己办公桌前一沓厚厚的文件,后脑勺隐隐作痛,这不会留下后遗症了吧,他想。   周汉初眉开眼笑地催他,“新案子赶紧看啊,文颂给拉的大活儿。”   肖城点点头,只要一提文颂,他就干劲十足,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连续鸡血模式了一周,终于熬到了周末,马上下班要走的肖城,突然被人拽住了。   身后响起周汉初的声音,“你小子还想跑!今天可要签约了,价格能不能谈拢全靠这顿酒,我和大鑫赔了五天了,你架子再大今天也得去!”   肖城无奈,“十二点之前我必须走。”   周汉初一听连连答应,“行行行,只要你十二点之前把他们灌倒就行。”   肖城给家里打完电话,跟周汉初和大鑫去了酒店,果然前两次吃饭没有露面的大boss今天也来了,一行人在一个大包厢里落座,好酒好菜摆了满盘。吃到中途进来几个漂亮小姐唱歌助兴。   这一晚肖城和大鑫没少喝,周汉初却贼心留了一手,最后是他把合同递到那位大boss跟前让他签了字,合同签好,周汉初看一下时间不早了,他吩咐助手送大boss回酒店,让大鑫的司机把他送回去,最后他扶着肖城进了自己的车。   肖城喝的太多脑子发沉,车子一晃动起来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车子什么时候停的,他不知道。   周汉初停好车,本来想把肖城扶下来送进23号,可是当他转过身看到肖城的睡脸时就定在那里动不了了。   昏黄的路灯把周围的一切投射成暧昧的光圈,光线照进车里,照在肖城的脸上,那么迷人。   明明是一张刚毅的男人的脸,周汉初却鬼使神差一般,慢慢靠过去,轻轻地把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是真的,他亲了肖城,只有一瞬间就让他浑身窜起火来。   他也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了,即使很想像梦里那样对他做更过分的事,可是一旦被肖城发现,他们的关系就完了。   这样的机会太少,以至于周汉初舍不得错过,于是他又凑过去,这一次他稍稍加大了力度,甚至感受到了嘴下双唇的柔软,正当他大着胆子想要伸出舌头的时候,肖城突然动了,他皱着眉头呓语道,“傻子,别闹了。”   周汉初的动作戛然而止,刚才的火热,全身沸腾的血液被这一句话彻底熄灭,他握紧拳头咬着牙,“那个臭傻子凭什么得了你!我还不如一个傻子吗?!”   可是这种话他只敢在心里说,他深知肖城狠起心来能有多绝,严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周汉初长从小一直是被吹捧着长大,他自己也真争气,脑子聪明,长相出众,家里背景也厚实,   可是到今天,周汉初真真切切的尝到了挫败的滋味。而对手竟是让他不屑一顾的傻子。   他搞不懂肖城这种聪明人怎么会甘心跟一个傻子为伍,他注定是干大事的人,那个傻子不但帮不到他什么,还可能成为累赘。肖城现在正在事业的上升期,可是为了那个傻子他不能陪酒,不能加班,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周汉初越想越气,啪地一声拳头砸在方向盘上,按响了喇叭。   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喇叭声划破耳膜,肖城醒了。同时,23号院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   周汉初就那样看着肖城扑倒傻子的背上,嗅到傻子身上的气息以后安心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周汉初坐在车里心灰意冷。   到了家里,傻子毫不客气地把肖城扔到床上,肖城醒过来,朦胧的眼前是傻子一张气鼓鼓的脸。   “你讨厌,又喝醉!”   肖城想搂过傻子,结果被傻子大力地甩到一边。   “不让你碰!”   肖城知道傻子生气了,强撑着困意坐起来哄他,“今天跟很重要的人见面,多喝了一点,你别生气。”   肖城很少说这种软话,所以只要说了傻子就很受用,这才噘着嘴躺到肖城边上。   肖城想要亲亲他,傻子扭过头不让他亲,还是生气的样子,肖城许是喝多了,竟然带着些鼻音撒娇地叫他,“好傻子,别生气了。”   傻子心软了,转过身来搂过肖城,手在他腰上屁股上揉捏,表示不生气了。   肖城这才放心地睡过去。   本以为订单签约了,可以休个周末,谁知道周大经理的追魂call一大早就打过来,电话铃响的时候肖城正埋在被窝里给傻子咬萝卜,傻子想也没想带着粗重的呼吸声就接起了电话。吓得肖城赶紧掀开被子夺过手机捂住通话口。   肖城整理好情绪才出声“又怎么了?”   周汉初一反常态,声音异常冰冷地说道,“昨天的合同有些问题,对方要求添加细节。你马上来公司一趟。”   “哦好。”   挂掉电话,肖城有种错觉,周汉初终于有了一个老板该有的样子。   肖城早餐都没吃就马不停蹄赶到公司,对方的大boss看到他来了,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看来昨天的一顿酒让这个大boss对肖城很是满意。   开了一天的会,午休时大家一边吃快餐一边继续商讨合同。   最后在双方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补充了细节。   会议结束,大boss说什么都要请肖城去喝一杯,肖城说什么也没有去。   傻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昨天晚上哄了一顿不算,今天早上又咬了半天萝卜才好,他可不想再来一回。   肖城直接开车回了家,一进门就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他加紧两步走进屋,果然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齐妈对面。   齐妈态度生硬地跟肖城说,“这是嘉嘉的老叔,嘉嘉去王奶那了,你也过去吧。”   齐妈急着把肖城往外赶,肖城可以确定,来者不善。   那个老叔不经意扫了一眼肖城,肖城回身要走的时候,他面色突变,叫道,“站住!”   肖城回过头来,那男人盯着肖城仔细地看,越看眼里的惊惧之色越甚,慌张问道,“你是谁!”   肖城凝眸,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人,坦然答道,“肖城。”   那人听到回答,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嘴上呢喃,“你姓肖?”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最后一个故事,一直以来肖城梦境的秘密要揭晓啦   ☆、第 28 章   男人的脸色同尹开谷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充满震惊和不置信。   肖城以为他也认错人了,没想多做停留,不料那男人一把抓住肖城的肩膀,用力晃动,大声吼道,“你,你到底是谁?”   齐妈上前拉住男人,劝说道,“齐斌!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稍微冷静下来,但眼睛仍是死死地盯着肖城。   齐妈见状,更加催促肖城去王奶那儿找傻子。   这是齐家的家务事,肖城是外人不好插手,他按照齐妈的意思去了隔壁,但是耳朵竖得老高,随时准备冲回去。   肖城弯着腰进了王奶的屋,屋里傻子正用手捂着脑门龇牙咧嘴,看来是又撞门框上了。   他心疼地过去,傻子见他来了一时忘了疼,扑过去抱了个实在。   一旁的王奶皱纹挤在一起呵呵直笑。   肖城坐下一边帮王奶择菜一边打听傻子老叔的事儿,可惜齐妈很少提那边的事,王奶知道的也很少。   只知道,齐嘉很小就从邻省搬过来了,从没见过他的爸爸。据说邻省老家还有个奶奶和老叔,老叔不知犯了什么事,在蹲监狱,齐妈隔些时候会回邻省看看奶奶。   肖城想起来齐妈就是因为要去邻省,才让自己住下来照顾傻子,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他把摘好的菜放进篮子,继续问道,“傻子的老叔犯了什么罪?”   王奶摇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啊,据说当时莫名其妙就被抓进去了,关了这好些年才给放出来。齐家哥俩都是好人呐……”   过了很久,傻子都在王奶家吃完饭睡了一觉,齐妈才过来叫他们,脸上挂满泪痕。   回到家,那老叔还在,在大屋打着地铺,齐妈见肖城面露疑虑,赶紧解释道,“他要在这边找工作,就……现住在这儿,等找到地方住了,就马上搬走。”   肖城没想多管什么,齐妈如此着急地避嫌,让他挺不是滋味,这条街什么人都对这对孤儿寡母说   三道四,齐妈受过的流言蜚语太多了,如今她连面对自己收留的孤儿都要小心翼翼,这是什么世道。   肖城笑着点点头表达出做大的善意,拉着傻子回了小屋。   第二天,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   齐妈让傻子管男人叫老叔,傻子就只管叫,对家里多个人来他也没什么反应,只要肖城还在就行。   吃饭时,那老叔不知道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总是照顾着齐妈,先盛粥,再掰果子,甚至自己要先尝一尝粥烫不烫再连勺带碗递给齐妈。   齐妈一开始怒目拒绝,那老叔完全不受影响,齐妈看看肖城和傻子的脸色,见两个孩子完全沉浸在对方的世界里,才迅速地接过碗喝起来。   肖城不是没看见那些小动作,单说老叔看齐妈的眼神就很有文章。   老叔在齐家住了大半个月了,工作还是没着落,一般单位听说是劳改犯就立马色变,而能收留劳改犯的地方都是些重体力的工作,齐妈又舍不得让他去,就这样拖到现在。   肖城一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满大街都是用工的广告还愁找不到活儿干吗,后来餐桌上听齐妈和老叔聊天才知道,形势不容乐观。   这天肖城回来得早,大家一起吃晚饭,老叔聊起今天的战绩,“这个工地还行,我就负责扛扛麻袋,跟监狱里干得活儿差不多。”   齐妈一听这话,脸色阴沉下来,“你说你这破体格,还抗麻袋,在监狱里扛了这些年还不够吗,出来还要遭这罪。”   老叔笑着安慰道,“没事嫂子,我还年轻呢,倒是你以后别干累活儿了,我赚的钱都给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意味不明的情话,齐妈立刻红了脸,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肖城实在憋不住了,笑出声来,为了不让齐妈尴尬马上补充道,“姨,我们公司缺个司机,不知道老叔会不会开车啊。”   齐妈眼睛一亮,接着又暗下去,“他哪会开车啊,最年轻该学东西的时候都在那里头呆着了,什么手艺都没有。”   肖城给她打气,“那没关系,学车很容易,先让老叔跟一个师傅学,等他学会了再自己开就行了。”   老叔和齐妈听了都很高兴,“真的?那能行吗,你们老板同意吗。”   肖城点点头,他一直没告诉齐妈他也是老板之一。   第二天,老叔就跟着肖城去公司上岗了。   周汉初在办公室听到了风声,坐到肖城跟前,抽一口烟吐到他脸上,“肖经理,你这是□□裸的走后门啊。”   肖城看着文件头也不抬,“恩。”   周汉初来劲了,“公司可是有制度呢,你这带头违反纪律,该当何罪。”   肖城放下文件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沓□□,“周经理,这是您这个月在某会所的私人消费账   单,您喝醉以后会所老板给我打电话,去接你的时候顺便给了我这些,都是用公司的钱结的款,   要不要了解一下细节。这里还有招MB的消费项目,我不是很理解。”   周汉初吃了一瘪,想说说不出,想咽咽不下,脖子和脸涨得通红,最后胡乱把那一沓□□抢过来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   肖城失笑,拿过文件继续看。   周汉初羞愧地把脸埋在电脑下面,贼眉鼠眼地偷瞟肖城,心中郁闷。   老叔工作的挺顺利,单位还提前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于是周末这天,老叔一个人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亲自下厨说要感谢肖城。   齐妈最近心情好的谁见了都说起色红润,瘦小女人笑起来虽然眼角有皱纹,可还是风韵犹存。   大菜上桌,傻子开心坏了,有他爱吃的鱼头,肖城照例把骨头剔除,弄成小块才给他吃。   老叔倒了一杯酒,笑着看看齐妈然后举起杯子对肖成说道,“小子,我都听嫂子说了,你是个厉   害人物,我们齐家能跟你有缘沾你的光过好日子,我替齐家人谢谢你。”   肖城最怕跟长辈寒暄,客套话他是一句不会说,不过他是傻子的老叔,也就是自己的亲人,多少要给面子。   肖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叔也爽快地干了杯。   老叔还想给肖城倒第二杯的时候,傻子不让了,夺过杯子放在了一边。   老叔愣住了,齐妈倒是笑笑不说话。   肖城解释道,“嘉嘉不喜欢酒味,老叔,我就不陪您喝了,您尽兴。”   老叔理解地点点头,边说着好好好,边又给自己倒了满杯,恐怕很久没有畅快地喝一番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饱了,只是还都留在饭桌听老叔讲监狱里的事儿。   肖城没想到的是,这顿饭竟然吃出来许多陈年往事,而有些事,竟还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叔晃着酒杯回忆往事,那段他最怀念最灿烂的青春。   “我那会被下放到农场,每天跟着队伍垦荒干农活。农场里所有下乡的知青都一样,没人敢想未来。可偏偏那个人不一样。”说着,老叔看了一眼肖城,意味深长地喝了一口酒,又倒满酒杯继   续说道,“那人也姓肖,叫肖石宇。他……当时的长相……怎么形容呢,就是特别让人过目不忘。也许是乡下的女人模样太丑,总之那个肖石宇就是比农场里的所有女人还俊。但是因为又清高性子又倔还非要考大学,得罪了农场里的领导,就被分派到后勤去干最脏最累的活。每天要洗我们脱下来的脏衣服,刷公社的碗盘,洗公社的旱厕,还经常有人仗着许场长的势力欺负他。   “他住的是简陋的土屋,窗户都是纸糊的,他们大冬天往窗户上泼泔水,堵住烟囱口,让他差点   中毒没命。就即使这样,他也不低头,不服软,见到欺负他的人不躲也不闪,头昂的老高,从骨子里透着骄傲。我们都知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看不起我们,所以就更想欺负他,想看他落魄   倒霉,让他这只落难的凤凰跟我们一样变成野鸡。直到……直到有一天,场里新插进来一批人,   这批人是城里的干部子弟,真正的天之骄子。”   新插进来这批人都是城里的干部子弟,领头的叫尹开谷(肖城不知道尹叔的名字,所以没有想到   是尹叔。),典型的纨绔子弟,来到农场不仅不干活,还经常偷农场的鸡鸭烤着吃。奈何这帮人   没人敢惹,场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这帮爷只是响应号召来乡下进行再改造的,等回了城里那一个个都是太子一般的人物,躲都来不及。   尹开谷那帮人把场里所有人家的自行车都拿来,人手一辆,白天没事就在村里闲逛。这天,就让   他遇见了这一幕。   中午公社食堂外面,肖石宇蹲在一个大盆旁边刷着饭缸,从食堂吃完饭的人还在陆陆续续地往那个大盆里扔刚用过的脏饭缸,不一会,盆里的饭缸就堆得老高,肖石宇瘦弱的白色身影蹲在旁   边,一个一个地擦洗。有的人为了戏弄他,故意从高处扔,铁质的饭缸掉进水里,打出水   花溅了肖石宇一脸。肖石宇擦擦脸上的水,继续手上的动作。那人见肖石宇没反应,吐了一口   痰,悻悻地走了。   尹开谷停下车,单腿立在食堂院外从头到尾地看,他在等那个人什么时候会爆发,毕竟如果换成   从没受过半点委屈的他,早就把那些瘪三活活打死了。   然而,直到食堂的人走光了,那个白色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蹲在那儿,机械地擦拭着手里的饭缸。   尹开谷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来到农场以后,他就听说了肖石宇这个人,比如他如何眼高手低,如何品行不端,甚至如何勾引寡妇搞破鞋等等各种丑闻。   今日见到了真人,尹开谷带着好奇,缓缓将自行车骑过去。   本来低着头的肖石宇,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车轮而猛地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对上了尹开谷的,很多事情便从那一刻开始不一样了。   尹开谷盯着肖石宇的脸愣住了,白净青涩的脸,黑瞳红唇,长得像挂历里的人儿似的,不,比那还要好看。   肖石宇以为尹开谷也是来找他麻烦的,脸上没了刚刚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敌意的皱着眉,“你想干什么?”   尹开谷还没回过神,心想,这挂历怎么生气了。   尹开谷的狐朋狗友推了推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下了车,把车立在一边,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局促地说道,“你,洗饭缸呢啊。”   肖石宇被弄得莫名其妙,见他没有找自己麻烦的意思,继续蹲下去干活。   尹开谷顺着他的手往大盆里摸了摸,冰得他瞬间抽回手,“我操,太他妈凉了!”   他几个朋友也试了试,纷纷咋舌,“这大冷天用凉水刷,还不得冻出毛病啊。”   尹开谷蹲下去拉起肖石宇的手,一双瘦的骨节异常凸显的手上,有很多裂痕,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那双手僵硬的像两块冰石头,尹开谷二话不说攥住肖石宇的手就往怀里揣。   肖石宇吓了一跳,烫到一般抽出去,往后退了好几步远。怒目瞪视他,“你干什么!”   尹开谷第一次被人凶,豪没在意,反驳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肖石宇还是瞪着他,他不要好歹,他只希望这人离他远点,让他赶紧把活干完,他快冷死了。   尹开谷也不跟他废话,对他身后的哥们说道,“把食堂的人叫出来,麻溜把活儿干了。”   哥们一听,这可有好戏看了,立马放好车子往食堂奔去,临进门又听到那位爷喊道,“就让他们用凉水洗!不许戴手套!”   哥几个异口同声答道,“得嘞!”   肖石宇一脸懵,“你……你……你到底……”   尹开谷大笑,“搞了半天你还是个小结巴。哈哈哈哈”   肖石宇不快,“你才结巴。”   尹开谷更高兴了,“原来你会生气啊,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呢。”   肖石宇不会骂人,更不会贫嘴,支支吾吾半天没反驳出什么,尹开谷倒被逗得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肖石宇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不用。”   讲到这,老叔的两瓶白酒已经空瓶,齐妈拦住他没让他开新的,“好了好了,你喝多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别再提了。”   肖城听得入神,追问道,“老叔,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老叔苦笑一声,“后来?后来得罪过尹开谷或者肖石宇的人,都被被他设计入狱毁了一辈子,   唉……其中就包括我。听说肖石宇最终也没能上大学,在那个穷乡僻壤结了婚有了小孩。不过他妻子命薄生小孩的时候去世了,他后来也下落不明。至于那孩子,更是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说完老叔又意味声长地看向肖城。 作者有话要说:  尹开谷和肖石宇的故事想另开一篇细说,所以这篇就点到为止。 这篇文快结束了,拖拖拉拉写到现在,等结束的时候再正式分享一下感想。 感谢看到现在的亲。真的感谢。   ☆、第 29 章   当天晚上,肖城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有人叫他“小城,别哭”   可是这一次他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更加清晰,两个吵架的男人的身影,以前总是模模糊糊的,这一次肖城努力地想要看清。他在梦里挣扎着站起来,可是身上的重物压得他动弹不得,他用力叫喊,想让那两个人回过头来,可无论他怎么拼命叫,那两个人都像听不见一样,没有人看他。   哭着喊着,肖城感觉到身体剧烈地晃动,梦里的人越来越远,耳边有傻子的声音,他听到傻子的声音心里平静下来,轻轻地睁开眼睛,面前是傻子漂亮的脸和担忧的眼神。   肖城转转眼珠,反应过来,原来噩梦已经醒了。   傻子用手擦拭肖城脸上的泪,再擦擦自己的,带着哭腔对肖城说,“不哭,不哭。”   肖城拉过傻子的手攥住,然后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噩梦醒了,他现在回到了现实中的好梦里,怎么还会哭呢,“没事儿,没事儿。”   老叔在肖城的公司干得不错,隔三差五还有周经理特批的奖金,这一次黄金周他就揣着鼓鼓的钱包回邻省老家了。老叔本想让齐妈也跟着回去,可是齐妈推三阻四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老叔知道,说到底齐妈是不愿意回那个伤心之地。   肖城托周汉初给找了个门脸儿,想让齐妈在学校门口经营个文具店什么的,也省的她再给人打工受累。利用这个假期肖城带着齐妈看了房子,还各处跑建材城选装修材料,老叔走的这几天,齐妈过得都相当充实,邻省的伤心事也来不及想了。   谁知世事难料,你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来找你。黄金周过完,老叔回来了,回来的不仅他一个人,还有很多自称是“亲戚”的人。   那天,好几个人挤在齐家的大屋里,十分自来熟地在屋里溜达,抽烟,状似熟稔地跟齐妈唠家常。   傻子和肖城在外面玩完回来,看到这阵仗吓了一跳以为走错门了。   他们回来后,马上成了屋里人新的谈话焦点。“哎呦,这就是嘉嘉吧,长这么大了你说说。”   另一个人接话,“可不是,生的真好看啊,长得像他爸。”   齐妈打断他们的话,拉过俩儿子,冷眉冷眼地说道,“孩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都挺好的,叫妈不用担心,你们该回就回吧,没什么事儿也别折腾着来了,这些年我们都靠自己过来了……”   一位自称是齐嘉表婶儿的人说道,“你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以后多来往才是啊。”   齐妈不说话,往床上一座,像个塑像。   老叔出来打圆场,“就是就是都是自家人。”   肖城大概可以猜到这是什么光景,多年以前齐妈既然能自己带着儿子从家乡邻省跑到这里来,想必不会是她自愿来的,多数是被赶出来的吧。那时候,这些所谓的亲戚扮演了什么角色?视而不见还是帮凶?   那么这时候为什么突然跑来串起亲戚了?那位表婶儿马上就给了他答案。   屋里不再有人说话,那位表婶儿将目标转向肖城。   她走到肖城身边坐下,伸出胖乎乎打着粗糙指甲油的手想去拉肖城胳膊,傻子在一旁早就对她的靠近皱起了眉毛,马上抱住肖城阻止那个女人的碰触。   表婶儿早就听说齐家这个儿子脑子有问题,不经意地撇撇嘴收回了手,转而喜笑颜开地对肖城说道,“听说他老叔在这边找着个可好的工作了?是你给介绍的?小子挺有本事啊。”   老婶儿不断地给肖城戴高帽,不过她不知道,刚才她嫌弃地白了一眼傻子的表情被肖城一览无余,她在肖城这里已经判了死刑。   聊了大半夜,肖城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老叔带着钱和好工作返乡,邻省那些游手好闲又没有本事的人按耐不住了,一个劳改犯都能凭关系挣大钱,这好事怎么能落下他们呢。   肖城没想到给老叔安排工作会引出后面这些麻烦,此时他已经万分后悔了。   当晚他把亲戚们安排到招待所,回家跟齐妈商量怎么办,一开始齐妈的态度还是坚决的,可是老叔一直在旁边说着看在死去的大哥的面子上,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看在老天爷的面子上,总之谁的面子都看了一遍,齐妈终于心软答应下来,有齐妈跟肖城开口,肖城没有不答应的,除了那个表婶儿的事。   于是,邻省过来的齐家老小四五个人又被安排进了周汉初的公司。   肖城以为这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后面还有大招。   那个表婶儿没安排上工作,又整出了别的幺蛾子。这一次,她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来到了齐家,说要给肖城介绍对象。   肖城下班回家就看到大屋里,表婶儿旁边做一个姑娘,年纪应该跟他差不多,长得十分文静,他对面是傻子,正皱着眉头生气,估计刚才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然后就是炕上的齐妈和老叔。   这时齐妈没了上次的冷淡,倒是笑脸盈盈地看着人家姑娘。   肖城刚一进屋,齐妈就迎上去,“城,快过来过来,坐这。”   齐妈把肖城按在姑娘旁边的椅子上,肖城刚想站起来,又被按了下去。   傻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表婶儿厚厚的嘴唇上涂了非常艳的口红,一张嘴说话跟要吃人似的,她一咧嘴叉,说道,“肖城啊,你年轻有为,找对象可得慎重。你家里情况嫂子都跟我说了,表婶儿当介绍人,你就放心吧。”   表婶儿以为齐妈把事儿都跟肖城说了,于是开门见山的一席话,搞得肖城措手不及。   肖城不说话,表婶儿以为他不好意思了,继续咧着大嘴说道,“不用害羞,现在的年轻人要开放点啦,小城啊,你看我们莉莉怎么样啊。”   肖城右眼皮跳了两下,根本连头都没抬,“表婶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还不急着结婚呢。”   表婶儿笑道,“不急不急,谁让你们结婚啦,谈恋爱谈恋爱是要谈的呀,你们年轻可劲儿谈,结婚那是以后的事儿。”   肖城一脸黑线,严词拒绝道,“表婶儿,我有意中人了,麻烦您以后别再做这些事。”   表婶儿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旁边的姑娘涨红了一张脸垂下头去,屋内一时沉寂无声。   肖城坐不住了,说道,“齐嘉,走,回屋。”   傻子被叫到了,高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搂住肖城的肩膀,留给身后的人两个潇洒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表婶儿带着那个姑娘来告别,肖城艰难地从被窝里起来,为了齐妈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他出去寒暄了两句,便迫不及待地往小屋跑。   谁知,小屋的门锁上了,他轻轻喊傻子给他开门,里面却传来一阵噼啪的响声。   肖城吓了一跳,敲门声加重,“傻子?怎么了?”   不一会,门开了,还没等肖城迈进去,一堆衣服就迎面甩了过来。   都是肖城的衣服。   傻子还在继续扔,东西砸在肖城身上,搞得他一头雾水。   “傻子,怎么了?”   傻子叫道,“你走!”   肖城一边用手挡住脸一边往里走,“怎么了你?!”   傻子哽咽了一声,“哼!”   肖城终于走过去抱住他,刚才声音太凶了,这回柔下来又问了一遍,“怎么了,恩?”   傻子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碰!”然后继续往外扔肖城的东西。   齐妈和老叔送完人听到动静慌忙赶过来,也正好被东西砸了个正着。   齐妈厉声训斥“嘉嘉!干什么呢!”   肖城赶紧挡傻子身前往外推齐妈他们,“没事没事,我惹到他了,哄哄就好了,你们别管了。”   齐妈无奈,“你别太惯着他了。”   “恩,我知道。”   齐妈和老叔去了大屋,肖城锁上小屋的门,再次蹲下来耐心哄傻子,“你到底怎么了?”   傻子背过身去,气鼓鼓地说“你摸她手。”   “啊?”   傻子气的转过来,用行动又解释一遍,他抓过肖城的手握住,“像这样,你们抓着手。”   肖城气绝,“傻子,这是礼貌懂不懂。”   傻子想甩开手,结果被肖城握了个结实,“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碰别人了。”   傻子听了稍稍展眉,“真的?”   肖城叹气,为什么要跟他讲道理呢,顺着他让他开心不就好了吗,“真的。”   傻子终于笑了,使劲揉搓肖城的手,把脏东西搓掉。   肖城看他那傻样,越看心里越痒痒,凑到他脖子下面,故意吹了口气,然后嘴唇慢慢上移,贴着他的脸颊问,“还要不要我碰?”   傻子哪里经受得住撩拨,马上用行动回应他。   以下删减。   经过这些日子的骚扰,以及老叔和齐妈越来越明显的暧昧,肖城决定,他得带着傻子一起搬出去。   上班的时候,肖城问周汉初房子的事儿,周汉初递给他两个本子,一个本子是房产证,一个本子是这次订单的回执。   看着那本房产,肖城心中感慨,不久之前自己还住在破桥洞,饥寒交迫。   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身份证。想到这他感激地看向周汉初,周汉初接收到他的眼神,奸笑道,“怎么,小城城,要以身相许吗?”   肖城的感激之情一扫而空。   翻开另一个本子,右下角署名的地方,第一排写着周汉初,大鑫,还空着一个需要他签字。   第二排写着文颂,然后是……尹开谷??   这个名字!老叔故事里的那个干部子弟?   肖城的脑子飞速地转起来,他想起之前尹叔第一次见他的表情,以及老叔第一次见他时也同样对他的姓感到惊讶。老叔故事里的另一个人肖石宇,也姓肖。还有未知号码,是怎么恰巧让他帮了文颂。难道尹叔就是尹开谷,那肖石宇……难道是……?   肖城被自己的假设吓到了,他抖着声音问周汉初,“尹叔的名字是尹开谷?”   “是啊。”   “那尹叔有没有……成家之类的?”   周汉初纳闷,“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好奇而已。”   周汉初绝不相信他是因为好奇,因为此时肖城的脸比新刮的大白都要白。“我也是以前听爸妈说起过,就知道尹叔以前因为感情的事儿闹得挺凶的,好多人进了监狱,别的就不知道了。”   肖城已经控制不住地手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那肖石宇会不会是……如果是……这种想法让他很激动。   “帮我预约尹叔,我要去家里拜访他。”   “啊?”   “快点!”   周汉初的办事效率一向高,也没想到尹叔一口答应了,于是下午他们就出发去了尹家。不过周汉初不明白为什么肖城一定要让老齐司机载他们去,毕竟那位老叔不怎么熟悉路。   在老司机的指点下,终于开到了别墅。本来司机应该在车里等,孰料肖城让老叔也跟着进去,这回周汉初忍不住了,“他进去不合适。”   肖城没理他,一脸阴翳地拉着老叔往前走。   周汉初把烟摔到地上踩两脚,骂道,“中邪了!”   到了客厅落座,有人端上来三杯茶。老叔边喝边东张西望,嘴里不住感叹,“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肖城一动不动地盯着二楼那个房间,他恨不得冲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他要的答案。   不多时,尹开谷从房间里走出来,衣冠楚楚。   下楼的脚步声吸引了沙发上三个人的目光,当尹开谷走完最后一个台阶,转过身来面对他们时,有一个人的目光由开始的好奇慢慢变得疑惑最后变成了惊恐。   “是你!”两个字说的微不可闻。   但肖城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两个字足已给了他答案,尹叔就是尹开谷。   尹开谷面色从容,甚至带着微微笑意,“好久不见了,齐斌。”   一瞬间,老叔失去了所有光彩,是的,在尹开谷面前,他的命运就像一根枯草任人拨弄,以前是,现在难道不是吗?只不过以前年轻的时候,他还有胆张牙舞爪不自量力,现在,他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周汉初不明就里地看看尹叔,再看看肖城,他现在脑子里有无数的问号,“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尹开谷优雅地坐下来,呷一口热茶,对肖城说道,“本想过一阵子再告诉你,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来了。不愧是他的儿子。”   老叔猛然睁大眼睛,“他?他还活着?”   肖城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会改变他的后半生,他激动地颤抖。   尹开谷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轻声说道,“你以为你们所有人瞒着我害他,我就救不了他吗?”   老叔听了这话身影晃动一下,声音里透着害怕,“当初是你爸逼着我们这样做,我们没有害他!他本该有个幸福的家,有老婆有孩子,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失去一切。”   尹开谷的表情渐渐变得狠厉,扶着沙发的手指关节嘎嘎作响,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阴森恐怖,“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他,你不配说起他!”   老叔的身体越抖越厉害,这是害怕到了极致。   肖城盯着尹开谷,等着他把目光再次投向自己,果然,尹开谷整理好情绪就再次对他说,“既然你知道了,索性今天就跟他见一面吧,跟我来。”   尹开谷带着肖城去了二楼,他先进去,让肖城在门外等候。   站在那个一直紧闭的房门前,肖城百感交集,他既想快速打开那扇门,又害怕打开那扇门。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他被请进去了。   门从身后关上,肖城的眼前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阳光投射进落地窗户,把屋子照的很暖很亮,屋子正中间是一个欧式大床,两遍摆放着落地大书架,尹开谷坐在床边,他身边是一个头发灰白,身形极瘦的男人。   肖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脚步同呼吸一样沉重。   床上的人突然叫了一声,“小城?”   心中刚刚筑好的所有堡垒,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的脚步停顿在那,一步也挪不动了。   床上的人没得到回应,又急切地喊了一声,“小城?是你吗?”   这个声音,恍惚间,让肖城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在梦里一直小城小城地叫他的声音,和眼前的人,重叠了。   肖城迅速往前奔去,跪到床边,抬头仰视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脸颊挂满了泪,“你是……?”   床上的人也红了眼眶,他张开双臂,“我是爸爸。”   肖城一下子扑到那人的怀里,在心中喊道,爸爸。   小时候他看到别的小朋友由爸爸妈妈领着玩,就会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那时候他逢人就问我爸爸妈妈呢,有的人会用可怜的眼神看他,有的人会嘲笑他,有的人会说他爸爸妈妈死了。后来他知道什么是“死了”以后,就再也没问过那个问题。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要爸爸妈妈。有人打他骂他,有人欺负他,他也想告诉爸爸,让爸爸为他撑腰。病了痛了,他也想叫疼,让爸爸妈妈心疼他。可是这些都是他一个人挨过来的。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爸爸还活着,就是眼前这个头发灰白,可是五官却长得跟自己极其相似的人。   肖城放声大哭起来,在爸爸怀里放肆自己,这种梦寐以求的时刻,他弥足珍惜。   哭了很久,后背一直有一个温暖的手臂在抚摸自己,肖城舍不得放开。   头顶却传来尹开谷清冷地声音“行了,他身体不好,不要惹他伤心。”   肖石宇忙解释,“我不是伤心,我高兴,你再让我抱一会儿,行不行。”   哀求的语气让他心软,尹开谷轻咳一声说道,“以后日子长着呢。”   听了这话,肖石宇和肖城同时抬头看过去,“你是说?”   尹开谷笑着点点头,“只要你听话,随时可以见他。”   肖石宇高兴坏了,搂得肖城更紧了,肖城没想到这么瘦的人,劲儿怎么这么大。   一下午肖石宇和肖城就那样搂搂抱抱在一起,撕也撕不开,尹开谷一开始觉得父慈子孝画面很好,可是后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将他们一再地拆开,只不过没一会儿功夫两父子又会抱到一起。   晚上尹开谷让肖城留下吃饭,然后无情地将楼下的两个人打发走了。   饭桌上,肖城就给肖石宇讲自己的经历,当然都是挑好的部分讲,而且大部分都是围绕着傻子说,说到得到未知号码帮助时,肖城还特意感谢了尹开谷。   肖石宇笑着听儿子讲故事,不知不觉把尹开谷夹给他的菜都吃了,整个人气色好的像回到青年时期。   尹开谷看着那样的肖石宇有些心动,他的小宇又回来了?   吃饭完,尹开谷派人将肖城送回去,肖石宇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尹开谷搂着他,“进去吧,小心着凉。”   回到家,周汉初跟炸锅的螃蟹似的,“万万没想到啊肖城,哦不,从今天起我叫你大哥,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看来老叔把一切都跟周汉初说了,“没想到你真是他的孩子,我第一眼就该认出来的,你们俩长得那么像。”   说到这肖城想起来,尹开谷一定是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才会用未知号码给他发短信帮助他。   这一下午,肖城觉得自己的世界变了。以前他一直忧虑自己和傻子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齐妈是一道不得不过的坎,可是现在,他似乎长出了一双坚硬的翅膀,可以带着傻子飞跃一切障碍。   送走瘟神,肖城的心绪还未平静,洗好澡,躺进傻子的臂弯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只有眼前的傻子是真实的。   傻子的手不老实地在他背上刮来刮去,腿也在他腿间摩擦着,肖城翻身压在傻子身上,问道,“我们一起搬出去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一起住。”   傻子不喜欢这个姿势,他抱住肖城翻回去,压在肖城上面他才满意,“好啊。”   肖城笑,他也笑,“好,以后的路,我们都要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呦吼完结啦。大家情人节快乐。